这样安静的谢昀,她还是头一回见,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人连听人说完一句话都缺乏耐心,居然跟随萧敬禾学垂钓?
莫非这个萧敬禾是个世外高人,拥有制服谢昀的本领?
如此想着,荀馥雅不禁对波澜不惊的萧敬禾高看起来。
第70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昀这里还没有动静,而萧敬禾那里浮漂一头向下沉了,只见萧敬禾迅速用力提起鱼竽,一条大鲫鱼被提上岸。
“哇,萧副统领好厉害啊!”
荀馥雅兴奋地叫了一声,对萧敬禾由衷地佩服。
萧敬禾抓住鱼取下鱼钩,把鱼放进了装有水的小桶中,羞敛地笑了笑,道:“将军夫人过奖了,这只是普通的垂钓而已。”
谢昀心里很吃味,不悦地吼他:“萧敬禾你安静点,别吓跑本将军的鱼。”
萧敬禾用渔网盖住水桶的口子,默默地坐回去。
荀馥雅见谢昀将一条大蚯蚓穿在鱼钩上,心想着这人是想钓大鱼?
水潭上清波漾漾,鱼儿始终没有上谢昀的钩,气得谢昀仅存的耐心全无。他伸脚踢了一下萧敬禾的木凳,愤然道:“萧敬禾,你这鱼池的鱼是不是在欺负本将军,这么好的鱼饵都不上钩,它们是瞎了吗?”
萧敬禾慢悠悠地指点道:“钓鱼要有耐心,要专心。”
谢昀看了一眼安静坐着托腮的荀馥雅,又站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鱼漂。忽然,他发现鱼漂好像动了一下,高兴地大叫起来:“哈,鱼上钩了,本将军终于钓到鱼了!”
他好像在这一瞬间吐气扬眉似的,兴奋得像个孩子,等鱼漂再动一下,就迅速提起鱼竽。只是,他惊喜地一看,却发现钓上来的原来是一根小木棍。
“……”
谢昀的脸色瞬间变得很精彩。
他气哄哄地把鱼竿扔到一旁,萧敬禾憋着笑意,想笑又不敢笑,而荀馥雅乐呵呵地笑了。
谢昀见荀馥雅笑得如此欢畅,心里也跟着乐:“行吧,钓不到鱼,本将军下去抓鱼。”
水潭清澈,清得仿佛可以看见河底的鹅卵石,谢昀动作利索地脱掉鞋袜,卷起衣袖,走进水潭。
萧敬禾看着少年心性的谢昀,不由得感慨道:“谢将军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很讨厌钓鱼,偏要跟我学垂钓,就因为我说了一句学垂钓就可以改善暴躁的脾气。他一个功成名就的铁血将军,人人都仰仗着他,其实完全没必要去改脾气。”
荀馥雅起初也觉得奇怪,谢昀这种急性子的人怎会与慢性子的萧敬禾混在一起呢?原来是为了学垂钓,努力压制自己的狂躁和杀意。原来,谢昀真的又把她的话记在心上,在努力去改变。
想到这点,荀馥雅心里很动容。
此时,一条小鱼从谢昀的身边游过,她忍不住开口提醒:“谢昀,有鱼啊!”
谢昀朝荀馥雅看过去。
与平日里沉稳冷清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她专注地盯着水里,两眼亮晶晶的,灵动活泼,让人眼前一亮。
他微微勾唇,朝水里一看,迅速捕捉到鱼的踪迹。他悄悄靠近,趁鱼儿不注意,用手一抓,但还是被滑走了。
荀馥雅鼓励他:“别灰心,下次会抓到的。”
谢昀耐着性子,瞄准一条一尺长的黑鱼,用手一抓,这回就抓住了。他瞬间兴奋地举起黑鱼,向荀馥雅炫耀:“卿卿,我抓到了,厉不厉害?”
水潭旁的麦穗随风波动,树枝上的鸟儿唱着清脆的歌声,少年的笑容纯粹又灿烂,仿佛又变回到了那个谢衍还在世,少年心性的谢昀。
荀馥雅笑道:“厉害,很厉害!”
谢昀好生得意,遂又问萧敬禾:“萧敬禾,怎么样,本将军厉不厉害?”
萧敬禾漫不经心地奉承道:“谢将军自然是厉害的!”
“啊呀!”
正当谢昀拿着战利品向荀馥雅走过来时,一个不慎,食指被鱼咬到了。
他向萧敬禾投诉,言语间也没多少怒气:“萧敬禾,你这鱼还会咬人呀。”
“可能……”萧敬禾迟疑了片刻,慢悠悠地说道,“你抓的鱼比较凶一些。”
谢昀低头看那黑鱼,外表十分奇特,身上排着五六行黑斑,背上有一条长长的黑黑的鳍。他小心地将它的嘴掰开,发现里面还有几颗锋利的牙齿,看起来挺厉害的!
“啧,小家伙真不听话!”
谢昀见它又蹦又跳,遂将它扔进桶里。
随后,他眼珠一转,向荀馥雅伸出自己的手,故作虚弱地撒娇:“哎哟!我的食指被鱼咬到了,疼死我了,卿卿你看!”
荀馥雅仔细一看,手指被鱼咬了几个牙印,便道:“这鱼确实是凶了点,连谢将军都敢咬,就罚它今晚成为我们的盘中餐吧!”
谢昀无声地笑了笑,萧敬禾也跟着微笑。
日落西山,他们的肚子也饿了,便收拾渔具,回到农庄做了一顿烤鱼吃。
席间,他们闲聊了几句,其中提及到禁卫军用谢昀的方法,屋子里头那群人不敢闹了。户部死去的官员尸体被送回家,其家人收到了尸体,误以为户部尚书徐立言在利用他们去做枪头鸟,导致他们死亡,遂带领家眷前往尚书府闹起来,闹着闹着,不知道为何就打了起来。户部的其他官员家人得知了此事,开始拿钱来赎人,徐立言在户部官员那里已经失了威信。
与萧敬禾分别后,天色已晚,谢昀与荀馥雅乘坐马车回谢府,两人难得处得这么温馨,心情都很愉悦。
劳累了一天,荀馥雅乏了,坐着便打瞌睡。意识朦胧间,她仿佛又回到上一世,回到谢昀带她出在狩猎回程的时刻,她怕谢昀一个不高兴又往死里来折腾她,下意识地靠近谢昀,头靠在他身上,乖巧地蜷缩到他的怀里。
谢昀受宠若惊,一直以来,荀馥雅都在抗拒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主动与他亲近。这是否代表他的努力有成果了,荀馥雅开始喜欢他了?
他小心翼翼地爱抚着荀馥雅的发丝,一寸一寸的目光里尽是柔情。
马车颠簸,他又怕太颠簸了打扰了荀馥雅的睡眠,遂吩咐岑三将马车的车速放慢,无比要平缓地前行,因此,一个时辰的路程,他们走了三个时辰才抵达家门。
不知道是否因为与谢昀的关系修复了,荀馥雅的心境越发不平静。这一天夜里,她断断续续地做了三个噩梦,每一个噩梦都梦见谢昀被杀了,而杀死他的那个人拖着他的尸体,在宫殿里拖出长长的血痕。那人走到金銮宝殿上,转身变成了身穿龙袍,头戴龙冠的模样,端坐在龙椅上,嘴角露出邪魅的笑意。荀馥雅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容,却总是在靠近的那一刻,双眼被一双无形的手捂住了。
耳边总有个人对他说:“别看,会死的。”
翌日,她醒来时,已是巳时末。
她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只觉得头脑昏沉,难受得很,遂怏怏唤玄素端来茶水。
玄素伺候她喝了杯温水,又用拧了湿帕子替她净面。
“小姐可好些了?若是还头疼,我叫香儿过来给您按按头?”玄素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絮叨着,“香儿手上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荀馥雅接受玄素的好意,梳妆完毕后,喝了点小米粥,便坐在软塌上,让香儿给自己的额头按摩。不知是否这一世总是费脑想事情,她的头总会隔三差五地疼痛,实在是折腾。
玄素坐在一旁,好奇地询问:“小姐昨日跟谢将军发生了什么好事呢?谢将军抱你回来的时候,那模样像捡到了金子似的,非常的开心,还打赏了屋子里头每个丫鬟呢。”
荀馥雅神色一顿。
经玄素这么一提,她就想起了昨日之事。昨日跟萧敬禾吃烤鱼的时候,她忍不住喝了两杯,回来时困意加醉意催发了她的情绪,再对着那张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孔,就难免混淆了前世今生,竟对谢昀做了些亲昵的举动。
如今向来,实在是有些失态了。
荀馥雅敛了眸,语气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是跟他出去见了个朋友。”
说到这,她询问道:“谢昀呢?”
“在宫里当值呢。”
玄素如今对谢昀的观感相当好,之前她还不理解小姐为何要留在这么个少年人身边,可眼下看来,谢昀虽然有时候轻浮了些,脾气也不好,但是待小姐是真真的好,做事也相当牢靠,小姐跟着他,她是挺放心的。
“嗯!”
荀馥雅端起一杯茶喝着,不禁想到昨夜那噩梦,有些心绪不宁。
她心想着,希望不要出什么事的好。
正想着,岑三走进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夫人,不好了,顺天府尹杨岁序昨夜死在大理寺狱里,外面都疯传是将军杀死的,大闹尚书府也是将军策划的。如今一些官员在御书房外头跪请皇上处决将军,将军被皇上召去问罪。”
“砰!”
荀馥雅手上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昨夜那噩梦,是否在暗示着谢昀要被老皇帝处死?
不、不行,上一世谢昀在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没有救老皇帝,导致老皇帝和孝贤皇后不得善终,这一世,她绝对不能让他们骨肉相残的悲剧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