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夜晚的迷雾渐渐笼罩着繁华京都,侵入万家灯火,也在长乐坊弥散开来。
一滴滚烫的热泪砸下来,淌过少女莹白的颈项。
江莳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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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年。”
“阿年。”
“阿年。”
她的名字从他嘴角出口,意外的缱绻撩人。仿佛生命有了归途,晏希驰睡得很沉,前所未有的安稳宁静。
然后接下来的两天,好气哦,江莳年本来想出去玩儿的,她还有好多东西没有体验呢,奈何腿软,完全不想动的那种。
都怪狗男人晏希驰,反正凡事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没错。
话说次日清晨一大早,江莳年率先醒来,又累又渴的,披头散发赤脚下地,在地毯上踩着虚浮的猫步,仿佛被人吸走了阳气的小妖精,是偷偷扶着墙回了自己隔壁客房的。
沛雯一脸姨母笑,早给她备了各种滋补的粥汤之类,要给她回血呢,连鱼宝都羞答答地看着她。
“王妃怎的独自过来了,王爷呢?不请他过来一起用膳么?”
“先洗个澡。”江莳年爱干净。
然后人在浴桶里还没泡热呢,外间响起一阵敲门声。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她说一般
“王妃, 是王爷过来了。”沛雯在外间喊道。
“还在沐浴呢,先别让他进来。”江莳年趴在浴桶边缘有气无力地道。
如此,晏希驰被拒之门外。话说他显然没有料到, 清晨一觉醒来, 怀里空空如也,险些以为昨夜经历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还好有玖卿和阿凛告知, 说王妃一早回了隔壁的房间, 晏希驰才堪堪稳住心神。
于沐浴更衣之后, 第一时间找了过来, 并且有些神思恍惚。
而江莳年吧,则没想那么多, 昨晚纯属蓄谋已久外加一时兴起, 说办就办了。
就是有点没控制住,给自己整得腰酸腿软的。
啧。
不得不说, 十九岁的纸片人给到的快乐,比预想中还要极致得多。
这要源于晏希驰平日端得一副清冷谪仙的调子, 跟个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性冷淡似的, 结果又欲又疯, 被刺激狠了还喘得要死要活。
极致的反差感, 加上他本身的容颜姿色, 不怪江莳年啊,换谁顶得住?
一想到这么个男人是她的,今后还可以为所欲为,江莳年的笑容就逐渐邪恶。
是了, 她打算做回她的俗人, 能简单粗暴的贪财好色, 她干嘛要吃那劳什子爱情的苦, 肤浅的快乐不也是快乐嘛。
原来只要不在意一个人,一切都会变得简单纯粹起来。她以前真是脑子进水才非得想要晏希驰相信她。现在看来重要吗,不重要。
许是福至心灵,江莳年脑海中还突然闪过鸿彦法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什么如若遵循本心本性,则未来福泽绵长,若刻意求索,急功近利,则恐水中捞月,甚至祸事加身。
当时这些话江莳年并未往心里去,此刻却突然领悟了其中真谛,不就是要她做自己嘛。
怎么开心怎么来。
眼见她整个儿软绵绵又懒洋洋的,却是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鱼宝难得害臊了一回:“姑娘这下心满意足了吧,跟王爷圆房了。”
虽然鱼宝理解的稍有偏差,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还行吧。”
给身上某人留下的痕迹洗净之后,沛雯已从屏风后捧来一叠衣物,瞧着江莳年身上密密麻麻的吻痕,沛雯又是一脸姨母笑。所谓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不外如是。
“王爷已在外间等着了,说要和王妃一起用膳呢。”
晏希驰今日穿了一身白。
由于心情较好,他深挺的眉宇间堆叠的沉郁不在,萧索全无,整个人无端散发着少年人餍足的慵懒之气,仿佛沐过三月春风,耀眼得令人不敢逼视。
且因着男女之间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大多会对对方产生些莫名的亲密之感……
江莳年现在见着他,就莫名觉得两人很近。
视线转交汇时,晏希驰看她那眼神……江莳年形容不出来,侵略感很重,好像随时都要给她吃了似的。
水滨阁楼虽也一应俱全,但到底不如王府方便,就比如这里没有江莳年最喜欢的榻,可以让躺成一条咸鱼的那种。
她现在虚弱得很,要不是肚子饿了,压根儿懒得动。沛雯瞧出她的倦懒之意,女子房事之后本来就虚,王爷昨晚也不知是不是气得太狠了,好像没有怜香惜玉?
沛雯端着一碗熬得稀巴烂红豆粥,作势要给江莳年喂。
江莳年刚想说那也不至于。
却听晏希驰道:“交予本王,无事便退下去吧。”
轮椅上的男人接过沛雯手里的调羹和粥碗,江莳年注意到他右手换了新的纱布,估计昨晚造作的时间伤口又崩了。
老实说,江莳年这会儿其实是不怎么想跟晏希驰打交道,怕他又提一些扯不清的糟心事,她也懒得解释。
好在晏希驰比她想象中沉静,又恢复了寻常一贯的沉凝稳敛,好似一夜之间已经把那些事情放下或看开了,反正只字未提。
惦记着剩下的20%攻略进度,他要上赶着喂粥,江莳年便也乐得当个废人,盘腿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个枕头,只管张嘴就是了。
然后就感觉,晏希驰似乎有话要说,却几度欲言又止。
见他这样子,江莳年莫名忍不住想要调戏他。他们都那样了,他这是还后知后觉难为情起来了?
“昨晚爽不爽啊,王爷。”
“……”
轮椅上的男人动作一滞。
是了,知道她言行孟浪,但甫一被这么一问,晏希驰还是一下烧红了耳根。
但他到底心理素质够强,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被自己女人占了上风,面上端得游刃有余。
“本王爽不爽,王妃还不清楚?”
“就想要王爷亲口说嘛。”笑盈盈地盯着他看,少女的征服欲和戏谑都快写在脸上了。
晏希驰面无表情又高冷地“嗯”了一声,黑眸却是噙了笑的,有极其细碎的光彩闪烁。
而后话锋一转,撩眼看她:“王妃呢?”
“一般。”
晏希驰:“……”
她脱口得太自然,语气又莫名轻快得很,眼中尽是玩味儿跟狡黠。明知她是故意绕着圈儿在气她,但隐隐的,晏希驰还是觉着额上的青筋在跳,姿态也很快端不住了。
“下次别哭。”他说。
江莳年啧了一声:“手怎么弄的。”
她总算注意到了……
轮椅上的男人神色无波,嗓音依旧淡淡的:“无碍,跟肩上的伤比起来,差不离。”
“怎么,王妃心疼了。”
“那倒真没有。”
江莳年答得毫不犹豫,话题转得也很快:“这东西是王爷给我戴的嘛?能取下来吗。”
“为何?”
“不喜欢戴首饰啊。”指的当然是手腕上的焰绯色镯子。
即便,晏希驰醒来之后,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绪去思考,他们如今已然圆房,往后便该是寻常夫妻那般,同衾同眠,她本该在自己的怀中醒来,而非丢下他一个人。
因为目前为止,晏希驰其实还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那些累积在心上的所有妒火,窒闷,屈辱,恨意,也都于昨夜之后,以及清晨醒来时于床单上瞥见一抹清晰的红时,堪堪碎作齑粉。
又或所有负面心绪,暂且都被年少时占有心爱之人的那份喜悦所取代,隐于冰山暗处。
但晏希驰生性敏感。
自也察觉到江莳年一些细微的变化。
她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
看他时眼神依旧热切,却没了往日那份……属于少女该有的,姑且称作恋慕一类的情绪。
若是从前,她定然会关心几句,哪怕只是嘴上做做样子。而今她态度随性散漫,言语间除了轻佻,竟感受不到几分实质的东西。
晏希驰总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
“它不仅仅是首饰。”
将粥碗放在旁边的案台上,晏希驰稍稍驱着轮椅靠近了些,而后低头握住她的手,不知怎么弄的,还是指节在她腕下碰到了什么东西。
原本漂亮的镯子顷刻间被取了下来。
他摊开掌心:“这里凹进去的地方,是机关,若非刻意去拨,是不会碰到的,若是遇上危险,摁下这里——”
说着,晏希驰很自然地揽了她一下,带着她整个儿坐在他腿间,身体从背后圈着她,握着她的手腕示范,目标对准了窗前一尊琉璃花瓶。
“摁下试试。”
江莳年莫名奇妙,但这镯子实在漂亮又精致,内里竟还有藏有乾坤,而那凹进去的地方,镶嵌着绿豆大小的两颗“宝石”,在镯子的内壁,不刻意去摁的话,的确不会碰到,这一点可以避免自伤。
这玩儿的功能不就跟他那袖箭差不多嘛?
“啪”地一声脆响,江莳年还什么都没看清,那尊琉璃花瓶便炸了个粉碎。
“……”
“这什么凶器啊。”
“如果有人靠近你,伤害你,你可以它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