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死动机契合事实,行为反差……勉强也算符合逻辑。但哪怕她说自己撞过一次不敢再撞第二次,晏希驰也会觉得可信些。
一见倾心是什么?
晏希驰微微躬身,前倾,挑起江莳年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
……
就,是个小说中常有的……比较暧昧比较羞耻的那种姿势。江莳年咬唇:“年年想要王爷的爱。”
这一刻,书房门口的阿凛和玖卿终于再也待不住了,两人几乎以飞一般的速度远离现场。
而后房中只剩两人。无声,静默,四目交汇,对峙着。
虽然不合时宜,但江莳年还是很想吐槽,这什么姿势啊?蹲着……真的很奇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她本来想顺势去抱晏希驰的腿,或是干脆扶着轮椅,但是她不敢。
直到被挑起下颌,江莳年的手才自然而然放在了晏希驰的膝盖上。
两人距离很近,被纸片人颜值暴击着,江莳年脑海中时不时飘出些奇奇怪怪的形容词。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短短一瞬,晏希驰的心很不规则地强跳了一下。
是很陌生又新奇的体验。
然而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新奇”并不足以憾动他的理智,如果他的王妃所言是真,那意思就是她原本心有未婚夫,却在见他一眼之后就移情别恋,那她从前的感情算什么?
生性薄情,还是水性杨花。
一见倾心是什么感觉,晏希驰不知道,也不信。所以他觉得,江莳年大概率仍在说谎。
分明怕他,譬如此时此刻,被他钳着下颌,她甚至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栗,嘴上却说“要他的爱”。
怎会有这般怪异之人?
晏希驰身边从来不留可疑之人,他道:“想要本王的爱,然后呢?”
追根究底,几乎带着某种执拗,晏希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什么答案。
他只是下意识联想到,世上戏文无数,哪怕现实里,史书也曾记载过的——美人计。虽挫劣,一旦成功,便是瓦解一个人的心性,腐蚀和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壁垒,别说探出机密,便是颠覆江山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所以他的王妃,要什么?
晏希驰没有爱,不懂爱,因此无所畏惧。他也并不笃定江莳年当真有什么问题。更多的是,晏希驰不喜欢陷入被动的感觉,不喜欢被人如此“侵犯”的滋味。
他不愿承认,自己方才有被江莳年眼中的坦诚灼烧到,她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一只迟早会被她诱杀的“猎物”。
那是一种敏锐的直觉,没有理由,于是晏希驰几乎不自主的,在试图掌握回主动权。
.
江莳年确实在“颤栗”着,因为腿有点麻了,她想换个姿势。
嘴上接话道:“年年是王爷的妻子,想要王爷的爱不是很正常吗?”
晏希驰被她无比自然的答复噎了一瞬,随即他轻笑一声:“江姑娘过门这才几日,是不是太心急了。”
如果这是天家美人计,晏希驰只能说美则美矣,演技也不错,就是没有耐心,不够沉得住气。
见人眼中噙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江莳年觉得这人实在难哄。
这时晏希驰摩挲着她的下颌,微一用力,传达给江莳年的除了疼痛,还似带着某种警告。
“趁着本王还有耐心,给江姑娘最后一次机会。坦白你的意图,到底想要什么。”
?
她刚刚不是已经回答过了?
江莳年无了个大语,敢情她今天专程过来给他解释,就想着事情能快些翻篇,结果这人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竟然开始怀疑她……意图不轨?
虽然某种意义来说,江莳年确实“意图不轨”来着,可她不想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单纯图王爷这个人不行吗?”
江莳年有些失了耐心,反问道:“王爷为何这样敏感多疑?为何总把事情往最坏最糟糕的方面想?”
“大婚之夜你单方面认为年年瞧不起你,还说自己是个残废。之后的解释你不信,如今年年说了实话,真相大白了,还鼓起勇气向你表明心意,王爷的第一反应却是怀疑?”
“那王爷告诉年年,你认为事情应该是怎样。”
“如果王爷心里只信自己愿意信的,那年年的解释有什么意义?”
把问题抛给晏希驰,走他的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果然,这一次换晏希驰答不上话。
他面上那点儿清浅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消失殆尽。
感受到他眸中凉意渐起,江莳年有些心虚,理智告诉她适可而止,快闭嘴。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如何?
她索性梗着脖子把话说完:“年年人笨,从前没与王爷这般身份尊贵的人相处过,不擅长猜人心思。如果王爷觉得年年说喜欢你,便是意图不轨,那你去查年年底细吧,或者大可以赌一把,看年年究竟抱着怎样的目的,究竟想图你什么,还是要害你什么,时间会证明一切。”
“又或者,王爷如果怎么都看年年不顺眼,那就给个痛快吧,杀了年年,休妻也行,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不过也罢!”
说到后面江莳年真情实感,眼眶都有点红了,主要是她穿书至今就没哪天舒坦过。要不是还顾及着小命,她绝对能吼出一句“去他的吧,爱谁谁,不伺候”。
人类情绪上头的时候会很勇,江莳年现在就是这种状态。由于下颌被掐得生疼,江莳年说完之后“啪”地一下拍开了晏希驰的手,从地上猛地起身——
但没起成功。
狠话都放了,气势也拿捏了,结果因为腿麻,起到一半,江莳年整个儿扎进晏希驰怀里,匍匐在人身上。
“嘶——”
腿麻那种感觉,有多酸爽是不用说了。
“别动!!!”
江莳年嗷了一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现在也谁都不能动她。
第9章 别动
从前,晏希驰不曾战损双腿,基本上是他隔三差五去寿安堂给老太妃请安。
而自行曳一役之后,他养伤不便出行,便是老太妃隔三差五往桦庭跑。
听闻宫里的太医令来过,程氏这日傍晚便和往常一样,被丫鬟婆子们搀扶着前来看望自家孙儿,随行一道的还有顾之媛。
在后院门口瞥见鱼宝,顾之媛认得她是江莳年的陪嫁丫鬟,便问玖卿:“她怎么在这儿?莫非表嫂过来了?”
玖卿点头:“王妃有事找王爷,现在书房里。”
想来小夫妻俩人相处得不错,程氏心里高兴,道:“媛媛啊,走,咱们去看看你表哥表嫂。”
玖卿欲言又止,本想开口阻止来着,却不知该如何描述……
于是顾之媛扶着程氏,径直往晏希驰书房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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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就被江莳年扑了个满怀,还被她命令“别动”,晏希驰脑子里短暂空白了一瞬。
先前酝酿过的所有思绪,都被这一扑给扰乱了。
十九年的人生,晏希驰从未遇上这般“棘手”之事,且他第一反应竟然是……下意识接住了她。
由于听觉极为敏锐,听到书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阿凛和玖卿却未提前来报,晏希驰便知来人定是祖母。
他喉结动了动,出声警告江莳年:“下去。”
可江莳年腿上麻劲正上头呢,哪儿能动?
就死死扒着晏希驰,双手拽着他腰上衣襟,嘴里还因“酸爽”时不时溢出些细碎的呻 | 吟。
十六岁的少女身娇体软,脑袋跟脸蛋儿贴在他胸膛上,隔着薄薄的衣襟,晏希驰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王妃身上传来的体温,以及淡而清浅的香气。
他浑身僵硬,面色越来越阴沉。
本想直接将人从身上掀下去,但动手之前,晏希驰忽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祖母曾对他说过一句话:“子琛啊,作为男儿,在女子面前一定要有风度。”
不仅如此,祖母还曾教导过他,待人、接物、处事,应当温和谦逊,遵循君子之仪,君子之风。
如果江莳年知道这些,便会明白晏希驰这个人为何会给她一种仿佛在长期压抑克制着什么的感觉。
晏希驰自小从未感受过母爱,索尔娜依自尽之后,他被接进宫中做了皇子伴读,经历摸爬滚打,见过不少腌臜之事。
总的来说,这世上除了祖母,无人真心待他。
因此晏希驰凡事克制,至少在老太妃程氏面前,他一直是个“乖仔”。
“乖仔”晏希驰知道祖母来了,想起祖母的教诲,忍着没对江莳年“行凶”,只是出手轻轻推她。
这不推不要紧,一推她还嗷起来了:“哎嘶……麻麻麻麻再等会儿——”
叫得那么真情实感,晏希驰一时有些把不准,他的王妃究竟是不知廉耻故意贴他,还是真就腿麻了而已。
晏希驰不喜人近身,坐上轮椅之后,连阿凛跟玖卿都能感受他对外界的排斥。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身体没有抗拒江莳年。
于是当程氏跟顾之媛来到书房门口时,就刚好看到这样一幕:
晏希驰面色冷凝地端坐着,垂眸,手肘搭在轮椅两侧。这本来没什么,关键是他怀中趴着个女子,衣衫凌乱,体态孟浪,月色裙摆在晏希驰的玄色衣袍上铺开,视觉上说不出的旖旎香 | 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