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打听到王妃曾经有过未婚夫,玖卿还是挺震惊的,转念一想,王妃嫁来王府的原因本就特殊,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玖卿领命退下,这时阿凛来报:“王爷,王妃来了,说有要事见您。”
晏希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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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傍晚,天边晚霞瑰丽,偶有飞鸟从檐角掠过。
江莳年被领着行到桦庭后院时,鱼宝被拦在门口,阿凛解释说:“王妃,王爷不喜下人靠近后院,所以……”
江莳年点点头没说什么,深深吸了口气,再长长呼出来。
书房中燃着淡淡的檀木熏香,缭绕其间,混杂着并不具体的药物气息。晏希驰手肘随意搭在轮椅两侧,目光落向窗外。
江莳年进去之后没敢靠得太近:“王爷。”
打完招呼后,扫了一眼四周,除了候在门口的阿凛和玖卿,四下再无其他人。
晏希驰没有看她,只道:“合理的解释,江姑娘想好了?”
江莳年想好了。
原身寻死,有当夜的丫鬟作为人证,柱子作为物证,但她穿来后却求生欲爆棚,落在他人眼中反差太大,确实容易让人怀疑她哪里不对。
晏希驰对此揪着不放,明显生性多疑,戒备心强,还头脑清醒不好糊弄。
但江莳年也没法直接告他自己是个穿越女,先不说这个世界的人能不能理解,光是解释起来就很麻烦。
于是她卑微请求:“王爷,能不能请您事先答应,绝对不会为难年年,不会伤害年年,否则年年不敢跟你说实话。”
毕竟你那么凶,还那么疯。
……
江莳年的声音落在晏希驰耳中,软软的,委屈巴巴,但又莫名的,好像带了点儿咬牙切齿的意思。
让人不禁想起喜殿那晚,她明明生气了,却怂了吧唧地跟他“讲道理”,也是这般又怂又有骨子的样子。
晏希驰微微侧目,扫了她一眼。
额上的纱布撤了,面上浅施粉黛,身着月色交领襦裙,长发被高高挽起,露出纤美白皙的颈项。逆着殿外的光,周身仿佛披了一层朦胧面纱。
看得出来,特意打扮过。
晏希驰将墨盒随手搁在案几上,上半身稍稍往后靠,用一种本认真半懒散的语气道:“本王不会为难你,不会伤害你。”
江莳年并不确定这话几分可信,面对一个曾经对她来说只是纸片人的反派,就好像在开明知有危险的盲盒,根本不知打开后会遭遇什么。
“那王爷说话可要算数,这里可是有两位证人!”
证人阿凛摸了摸鼻子。
证人玖卿盯着地板。
连带着轮椅,晏希驰转过身面朝她,示意可以开始了。
江莳年认真道:“本来吧,大婚当晚年年最开始确实是想寻死来着,原因有两个方面。不瞒王爷,年年未进王府之前,与别的男子已有婚约。然家中父亲母亲却不顾年年意愿……加上圣意难违,年年心灰意冷,故而一时冲动做了傻事。”
“至于当晚撞柱之后,用“脚滑摔倒”搪塞王爷,是因为年年突然又不想死了,就想着干脆把事情简单化……没曾想王爷您机智敏锐,一眼便瞧出年年说谎。”
还非得跟她要个合理的解释。
由于紧张,江莳年喉咙干涩,期间说到“伤心处”时,本该努力挤出点泪花儿来的,奈何实在是挤不出来。
这两日闷在云霜阁时江莳年想过了,关于原身那些事,以狗男人的权势地位,什么陈年旧事挖不出来?与其说一个谎,日后可能要编更多的谎话来圆,她便干脆实话实说了。
避开一些敏感措辞,江莳年委婉表达了“自己”当时寻死是因为未婚夫跟家里人——绝对不是因为瞧不起晏希驰这个残废。
这番说辞,与玖卿调查过的都能对上。
故而晏希驰听完之后,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
……
晏希驰的五官,俊美中带着三分妖冶煞气,按理本该是小说中“邪魅狂娟”的那一挂,但他周身气质又莫名清冷沉静。
若非江莳年知道他是个疯批,并且险些两次死他手里,搞不好会被他的表相所迷惑,觉得这人大概率是个温润矜雅的谦谦君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淡然如谪仙的模样,却只是静静看着她,便让江莳年觉得喘不过气,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很显然,她的这番说辞仅仅解释了原身当晚的寻死动机,而晏希驰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江莳年清了清嗓子:“王爷是不是想知道,年年为何突然又不想死了?”
阿凛跟玖卿作为晏希驰的随侍,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奈何两人都是常年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听力极佳。
听到这里,两人也不免好奇。
是啊,王妃怎么突然又不想死了?
作者有话说:
再有两章女鹅就要支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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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跳
“年年那晚见到王爷第一眼,就觉得死了不划算。”
为了配合这个解释的内在含义,江莳年视线落在他脸上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身为颜狗的垂涎。美貌这种东西,不分男女,只要赏心悦目,都能让人眼冒星星。
闻言,晏希驰闻眉宇轻蹙,尽量温和耐心地问了一句:“理由?”
“……”是她太含蓄了吗?
江莳年:“年年对王爷一见倾心。”
话出口时,江莳年卧了个槽,脸皮厚如她,也感到一阵钻心的羞耻,以致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加上天气热,她就很恰到好处地“羞”红了脸。
嘴上继续道:“年年从小到大,见过不少美男子,却从未见过王爷您这般,俊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男子。那晚王爷一身大红喜服,实在太惹眼了,年年只一眼就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这种感觉以前从没有——”
眼见着晏希驰神色微变,怕演过头了,江莳年适时打住,给真诚又殷切地挽了个总。
“总之王爷,年年喜欢您。”
……
从小到大,晏希驰多少知道自己模样生得不错,却从未有人如此直白赤 | 裸地说出来。
没有,也不敢。
男子外貌向来无足轻重,权力,学识,名誉,地位,才是大家最关心的。
在他的认知里,世上只有男人觊觎女子美貌,还从未有女子觊觎男人……美色,还敢如此孟浪地说出口。
饶是阿凛和玖卿这俩局外人,眼下都替他们家主子听得耳根发热,面颊灼烫。
最近两日,玖卿亲自调查过“江莳年”,对那晚喜殿发生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但他是真没想到王妃说话如此大胆轻佻……
这意思是垂涎王爷美色?所以突然不想死了?
玖卿大受震感,倒是阿凛那晚听过江莳年更“骚气”的话,还算淡定。
四下安静了。
就像初来的这三天,整座王府带给江莳年的感觉一样,冷冷清清,下人们说话做事小心翼翼,让她整个人也跟着有些神经紧绷。
来晏希驰这里之前,江莳年其实想过其他出路,譬如干脆再去狂贴老太妃,又或委婉地拿当今皇帝来压他,毕竟原身好歹也是天家赐婚,他多少会有所忌惮?
但一想到这人本身人设是个疯批,江莳年又觉不靠谱,他似乎没什么忌惮的。
按照原书描述,晏希驰没有软肋,也不被任何人掣肘。
人性,包括人的感情,是很复杂多面的。
江莳年来的时间太短,还根本没机会了解晏希驰,不知所谓“合理的解释”在晏希驰这里,标准答案应该是什么。
于是她打算直面风暴,赌一把,赌现在剧情还没到书中后期,赌晏希驰尚且还有人性。
只有晏希驰对她消除戒心,她的生存危机才能真正翻篇,也才能展开接下来的攻略任务。
所以江莳年基本是秉承着“真诚乃人类必杀技”,以及一点为任务铺垫的私心,给了晏希驰以上说辞。
然后静静等待着。
由于忐忑,江莳年双手不自主拽着腰间衣带,额上起了薄薄的汗,就那么站在那里,仿佛一个等待被宣判死刑的囚徒。
终于,也不知过去多久。
晏希驰忽然轻声道:“过来。”
江莳年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坚强勇敢地迈开步子,停在了晏希驰的三步之外。
他说:“靠近些,蹲下来。”
晏希驰自小习惯了俯瞰他人,从来都是别人仰视他。因此内心深处,他厌恶坐在轮椅上不得不仰头的感觉。
心脏怦怦直跳,江莳年脑海中想起凉亭那个晌午,他也是用这般温和平静的语气对她说,“挽袖”。
这次又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可人如果每天能够心情放松,开开心心过日子,那才叫活着。反之,如果时时刻刻都在心惊胆战,如履薄冰,时间久了会神经衰弱吧。
她不仅说了实话,还讨好地向他表白。如果这样依旧“过不了关”,那估计系统给她半年时间,她也攻略不下来这种人。
“你很紧张。”
“和喜欢的男子靠得太近,自然紧张。”
“所以,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