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事情以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直接轻飘飘揭过去了。
谢湘芸心下顿时松了口气,心道传言不可信,定王殿下并非想象中那般杀伐冷酷,残忍无情。
只有阿凛知道,晏希驰说一次,便只这一次。
如果有下次,傅玄昭必死无疑。
至于主子为何留此人一命,阿凛想不通也猜不透,且非是他能理解或干预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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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江莳年洗完澡,弄干净头发,换好干净衣物,主动去了晏希驰的房间。
她心下隐隐忐忑,一直等到子夜,才听到廊道里传来轮椅摩挲地面而发出的细微轻响。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如果永远也好不了
房中的案台上燃着一盏幽幽烛火。
彼时的江莳年, 看似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趋势,但实际上,她心里是没有底的。
所谓被偏爱的才会有恃无恐, 江莳年能感觉到最近这段时间, 在她的“攻势”之下,晏希驰似乎对她有那么点儿意思。
譬如他看她时的眼神偶尔会有点拉丝, 对她会起生理反应, 比从前更温柔了……但也仅此而已, 江莳并不确定自己在晏希驰心中究竟几分分量。
所有一遇到什么事情, 她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晏希驰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迁怒于她, 会不会对她怎么样。
并下意识旳会有讨好和补救的意味。
故而晏希驰出现在房间门口时, 江莳年颇为殷切地迎了上去:“王爷回来了。”
之前等待期间,江莳年对于花船一事考虑过两个法子, 要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直接开启鸵鸟回避模式, 要么撒娇大法来一套?
可晏希驰会吃吗?
老实说, 江莳年自觉很无辜, 她要攻略晏希驰, 自然不可能照顾得到傅玄昭的感受, 她还能把自己切片不成?
退一万步,就算她没有穿过来,原身也还活着,傅玄昭跟“江莳年”之间也不可能了, 自从江继良把原身的庚帖交付于天家, 一切便已是死局。
江莳年觉得无辜, 可晏希驰却不见得会体量她的无辜。至少目前为止, 在江莳年的认知里晏希驰依旧是“心胸狭隘”的男人。
此刻,轮椅停在榻边,晏希驰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而过,之后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辩不出喜怒。
江莳年一眼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牛郎织女。
这对古代版手办确实挺精致的,在她手里时稍微有点大,得用双手捧着,但在晏希驰手中,就被衬得小巧多了。
当时被傅玄昭一把拽走时,事发突然,江莳年没能拿稳,直接给“牛郎织女”摔了。晏希驰竟然记得把它们捡回来,基于这一点,江莳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她先去把房间的门给关上,然后试探着走到轮椅旁边,伸手将“牛郎织女”拿起来,摆在桌案上研究。
“这算不算是王爷特地为年年争取的,七夕节礼物?”
“谢谢王爷,年年很喜欢。”
……
晏希驰没有说话。
又是这熟悉的沉默压抑的气氛,江莳年怪难受的,便试探着说了第三句话:“王爷,年年先前……被吓到了。”
有那么点儿撒娇的意思。
不知为何,经过花船一事,两人之前在抚雅楼赛台上时的那份暧昧,竟是直接消失了。
江莳年多少有点遗憾惋惜,毕竟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点“氛围”,她不想这么快与晏希驰产生隔阂。
好在,安静了片刻之后,晏希驰忽然轻触她的手腕,另一手则揽过她的腰:“有没有哪里受伤。”
江莳年:“……”
这一温柔的揽腰,这一声低低的问候,大概与预想中落差较大,江莳年居然有点感动,还真委屈上了:“有受伤的……他咬我,肩膀痛。”
此言一出,晏希驰揽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僵,随后将她带着坐入他怀里:“我看看。”
啊这。
行吧,看就看吧。
江莳年自己主动将亵衣领口往下滑了些,露出莹白细软的香肩。
那里没有出血,却有清晰的齿痕和淤青,沛雯先前还帮她上过药膏。
晏希驰呼吸有些重,胸膛在起伏,由于背着烛光,江莳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腰上的手力道重了些。
而后,他将她揽入怀里,埋首在她没有受伤的左边肩膀,嗓音低哑:“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贴着他的身体,江莳年心说,不错,暧昧回来了,“氛围”也回来了。
晏希驰声音很轻,明明是在对她说话,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且不知是否错觉,江莳年隐隐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歉意,以及淡淡的……自我厌弃。
晏希驰觉得,是他疏于防备,没有保护好她。
是他无能,关键时候什么也做不了。
江莳年听着他的呼吸,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同时觉得颈窝处酥酥痒痒的,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然后很快,她便听晏希驰问了她一个问题。
他说:“如果本王成全你们,你可愿意跟他走?”
这句话出口的同时,晏希驰脑海中闪过的是傅玄昭将她压在花船上的一幕,距离太远,他其实并没有看清楚多少细节,却想把那人的手,脚,乃至身体各个部位,所有触碰过她的地方,统统碾碎成渣。
当然了,晏希驰并没有这么做。
内心深处那点仅有的良知和为数不多的共情能力,让他放了傅玄昭一马,这其中自然还有别的原因,而且不止一个原因。
但逆鳞被触是会痛的,他只忍这一次。
江莳年则在听到他的问题时,险些一个激灵跳起来,好在她忍住了。首先,晏希驰这话打头的是“如果”两个字,这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基于曾经被诈的经验,江莳年答得十分严谨:“不需要什么成全,年年心里只有王爷,除了王爷之外,不会也不愿意跟任何男人走。”
“是么。”
晏希驰声线很低:“如果我永远无法站立——”
“怎么会?王爷的双腿会好的。”
“如果永远也好不了。”
…
案台上烛光轻曳,窗棂上叠在一起的影子明明灭灭。
察觉到晏希驰似乎状态不对,情绪也不大正常,江莳年从他怀里退开了些。
她微微仰头,与他四目相望。
在晏希驰被睫羽覆盖的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江莳年看到了灰败,不错,是一种颇为颓丧的情绪。
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甚至,他整个人仿佛是脆弱的,自卑的。
江莳年原本以为,晏希驰今晚多少又要“磋磨”她一番,不然都对不起“疯批反派”四个字,也对不起她曾经总结过的“人模狗样,心胸狭隘,斤斤计较,不依不饶。”
却不想会是这般。
江莳年没由来的心头一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一个男人。
然后她就特乐观的说了几句话。
几句晏希驰会在很久以后,用来禁锢她,掠夺她,哪怕一起下地狱也不会放过她的话——
她说:“就算王爷的双腿永远也好不了,年年也会永远在你身边。”
她指尖掠过他苍白冷硬的下颌线条,有些爱娇地抚上他的脸:“因为,无论顺境或逆境,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将毫无保留地对你忠诚,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这是现实世界里的结婚誓词。
江莳年说得温温柔柔的,语气里甚至带了三分随性散漫,并且彼时的她,虽然说得好听又顺口,却并不理解这些话里包含着多么沉重的分量。
晏希驰怔然。
他看着她,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半张脸被烛光勾勒出漂亮的剪影,似在努力消化她话里意思。
有那么短短一瞬,江莳年恍然间仿佛看到了梦中那个小晏希驰。
眼中有着非常纯粹的懵懂和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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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希驰是有些恨江莳年的。
恨她将话说得太动人,恨她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靠近,明明也没做什么,却在他黑暗的世界里撞开一丝光亮。
她说了。
他便会有所期待,会想要更多,会觉得自己不配。
人就是这样复杂又矛盾。
连生她的那个女人都不爱他,从未对他说过一句好听的话。
幼时晏希驰学会的事情只有三件,第一是习惯孤独,第二是不要求爱,第三是不要期待美好。
故而此刻,哪怕心上翻江倒海,表面上,晏希驰看上去依旧是平静的,仿佛一潭死水,掀不起半点涟漪。
见他这幅“无动于衷”的模样,江莳年有种自己在强行尬撩的挫败和尴尬。内心深处,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在念那些“台词”的时候,是期待晏希驰能够给她回应的。
罢了,慢慢来吧。
至少按照系统所告知的进度,36%——晏希驰一定有比从前更喜欢她一点。
“王爷好几日都没有敷药按摩了,先前年年去李医师那里拿了药膏来,王爷可要先沐浴?”
恰在此时,房门被扣响,是阿凛备来了沐浴用的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