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辰安则是那双漂亮似桃花千树万树绽放的眼眸,灼灼地望着池珞:“谁不是呢?我也好喜欢姐姐给我的祝福语呀,简洁明了却动人。”
他反手握住了姐姐纤细白皙的脚踝,指骨撞得铃铛清脆一响,在那片细腻上反复流连描摹:“勾得我心尖痒痒,辗转反侧得不住不住的。”
“真是……好感动哦。”
“真是……好感人哦。”
话音同时落下,两人轻笑一声。
崔辰安的傀儡丝线骤然从池珞的身上抽离开来,彻底回缩了回去,只在池珞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了几道红痕。
池珞的那雪白的绣鞋也是从崔辰安的肩上手上果断地抽离了回去,只留下来了铃铛被牵连而动的叮当声。
“衔月,该去看你的心魔啦。”池珞从摇椅上站起身来,前倾着身子,对着崔辰安笑盈盈着。
“好。”崔辰安顺势俯身,在姐姐的唇间蜻蜓点水了一下,弯着眼眸应声道。
作者有话说:
? 90、卖惨
少年郎的皂靴踩在了厚厚的雪中, 雪白的绣鞋也紧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两人直至走到了一处悬崖边,这才一前一后地驻了足。
“虽说是幻境,但这风雪还是有些冻人的。”池珞在高高的崖边探出了半边身子, 鸦色的长发随着她动作向前摇晃了些许。
“思过崖的风雪不也是如此?”崔辰安忽而开口说着, 那双漂亮的眼眸也似笑非笑地勾了过去。
思过崖呀。
池珞那张白皙胜雪的脸上充斥着乖顺与清白, 眼眸中的视线怜悯地看向崔辰安。
随着铃铛声“叮当”一响,她甚至于是踮起脚尖, 抬起手在崔辰安的脑袋上拍了拍。然后偏了偏脑袋, 满怀善意道:
“真是可怜了我们衔月呀,在思过崖里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只是这不过是因为小师弟犯了错误。倘若小师弟下回不再犯错,也就不会再去思过崖了。”
轻柔婉转的话语是那样的关切, 装得好像与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似的。
眼眸里的敷衍嘲弄却是一点儿伪装也不带有。
小师弟被姐姐弄得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指骨也骤然攥在姐姐那纤细得招人的手腕上, 将她拽在了自己怀中。
“姐姐不是说要看看我的心魔吗?”崔辰安手臂环着池珞的腰,手依旧是握在手腕上,带得池珞一同俯身去看崖底。
此处的悬崖高耸入云,池珞被半拽着低下了头来, 除开腰与手被小师弟的手臂紧紧禁锢着之外, 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到了崖边, 瞧上去是摇摇欲坠。
崔辰安在池珞身后, 故而并不慌乱, 他只是压着她,轻声说道:“这是那时崔家一场寻常的狩猎, 而那时候的我在去找寻猎物时, ‘意外’撞见了野兽, 也‘意外’从这个位置坠落到了崖底, 奄奄一息。”
小师弟刻意咬重了“意外”二字,笑意也跟着从他的唇齿间溢出,显得分外诡异割裂。
悬崖边的碎石被向前踉跄了一两小碎步的雪白绣鞋撞掉了几块,发出细微的声响,从崖边直直滚落下坠。
从池珞的视角里,可以看见自己飘飘悠悠的鸦色发尾,也可以穿透崖底浓厚的云雾,隐隐瞧见崖底的一团血肉模糊。
那大抵是小师弟的心魔,只是此时的他遭受了重创,腿上的骨头都跟着露出来了一小截,血水已然将身旁的白雪浸染了个鲜红。
而更危急的是,这个小心魔的身旁围绕着无数只沾染着邪气的凶兽,这些凶兽的视线都贪婪垂涎地盯着小心魔。
凶兽们脚下的四只爪子蠢蠢欲动,像是在下一刻就要扑上前去,将眼前的这个小可怜撕扯个粉碎。
“这是……谁安排的刺杀?”池珞仅仅是靠着小师弟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方才有得几分安全感。
藏在鸦色长发间的雪白耳尖花骨朵似的可怜。
崔辰安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松,忽然间,失去了束缚的池珞下意识向前栽去。
眼见着她就要失控坠下山崖,又被小师弟环着腰,将她一把搂了回去。
这一张一弛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崔辰安的气息落在池珞的耳边:“是我的亲生母亲想要来杀我,她这个时候并不知道我才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嫡子。”
池珞被崔辰安这般故意吓了吓,呼吸也被惊得急促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环绕着小心魔的凶兽也骤然暴起,尖锐的齿牙正朝小衔月撕咬而去。池珞的呼吸一顿,下意识屏息凝神。
“不必再看了。”崔辰安抬手,倏地覆盖在了姐姐的眼眸之上,他轻声道,“后来便是我险些死在了那里,好在在千钧一发时,我回想起来了在崔家藏书阁的角落意外发现的邪术,靠着焚烧心血使用邪术,才勉强救了自己一命。”
话音刚落,崔辰安便将池珞往远离山崖边的方向拉了拉,令得姐姐落在了算是安全的地方。
池珞纤指搭在了崔辰安的手腕上,将他的手抚开。此时的山崖崖底已然是被浓厚的雾气掩盖,使得她无法窥见小衔月的具体状况。
她转过身看向崔辰安。
“还没有结束呢,姐姐。”崔辰安此时抱着双臂,一双昳丽至极的眼眸里弯弯起纯粹真挚的笑意。
随着小师弟的笑容愈发粲然,池珞脚下踩着的山崖也忽而转化成碎片,闪烁着微光,四散开来。
两人很快便脚下一空,掉落到了下一个场景的心魔幻境。
……
这个幻境依旧是风雪交加,看起来依旧是在方才的猎场之中。
池珞看到了崔辰安的亲生母亲,她正坐于一匹枣红的马上,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骑行劲装。她的手上正拽着缰绳,微微扬着下巴,倨傲地俯视着眼前人。
而在她的跟前,池珞看见了轻夫人。
轻夫人一身素衣,在茫茫的白雪之中,显得格外飘渺。她的脸上神色仓惶,正被逼到了一处陷阱的边缘。
猎场之中有一些陷阱并不奇怪,只是设置陷阱的人一般会在上边做上标记。
而此时这个用来猎杀凶兽的陷阱,上边的伪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彻底破坏了去,陷阱底下锋利的利刃直直地对准着上空。
嫡夫人手中的长鞭讥诮地飞舞着,将轻夫人直直逼迫到了陷阱边缘,逼迫得轻夫人若是退,便会栽下陷阱;若是进,则会活活挨上那带着倒刺的鞭子。
轻夫人正狼狈不堪地躲避着,脸上的神情也是越来越恐惧仓促。原先素色的衣裳也都被她身上鲜红的血水染得刺目耀眼。
池珞单看那挥鞭的力道,便知道这执鞭之人完全是想要了轻夫人的命。无论那轻夫人是进或是退,都只能是一个“死”字。
她正这么想着呢,便看到小心魔拖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子,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那时候我用邪术屠杀尽了那些凶兽,正无措地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找寻我娘亲的身影。”崔辰安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他和池珞体贴细致地讲述着,“只是好巧不巧,我恰巧撞见了自己‘娘亲’命悬一线,并且正在被那个崔家主母摧残。”
小心魔咬了咬牙,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上沾染了血迹与灰尘。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苟延残喘的小狗崽。
只是这只小狗崽的身上突然爆发出来了浓郁的邪气,这些紫黑色的邪气逐渐扭曲成一团,交织纠缠在了小衔月原本干净的灵力之中。
“那个时候的小衔月真可怜啊。”池珞的眼眸里幽幽着光,语气轻柔地说着,“他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身体仍旧是孱弱得可怜,甚至还有着缠身嗜血的邪气。他又那么刚好地看见了那个‘凶恶’的主母,不仅想要谋害了他的命,同样也想要杀死他的娘亲。”
“悲伤、痛苦、惊惧、愤怒、憎恶……”池珞一边掰着自己的手指,一边说道,“小衔月分明已经是百般容忍、百般退让,也没能得到主母的高抬贵手。”
“对哦。”小师弟的脸上笑盈盈的,弯弯的眉眼使得他看起来更像是夜雪初霁时的小白花。
崔辰安的薄唇翕动着,用最清甜的语气,说出来了最残忍的话语:“所以我杀了她,杀了那个‘凶恶残忍’的主母。”
与此同时,小衔月的身上迸发出紫到发黑的团雾,这些团雾阴沉沉的,将心魔身周的一切都笼罩在内。
冲天的邪气与马匹的嘶吼声交织在了一起,随即便是撕破了天际的惨叫。
“……然后救下了轻夫人。”小师弟轻飘飘地说着,词尾却撩带着讽刺,“这算不算得上是弑母呢?”
似乎是在嘲讽着当初的自己。
年幼时的衔月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总想要自己去死的“恶毒主母”,实际上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也不知道自己一心护着的、待自己极好的轻夫人,实际上才算得上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姐姐,这什么才算得上是善,什么又才算得上是恶呢?”
崔辰安带着薄茧的指腹顺着池珞的脸颊滑下,勾带在姐姐的下巴处,令得池珞的眼眸视线落到自己的脸上。
池珞似乎从小师弟的眼眸里望见了一丝茫然,望见了一种混沌的善恶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