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下一刻,这一切又都全部被小师弟靡丽耀眼的笑意淹没而去。他的眼眸里熠熠生辉,流转着细碎的溢彩。
“确实是有些可怜,衔月完全是被蒙骗在鼓里呢。”池珞的脸反而是顺着崔辰安的手,亲昵地蹭了蹭。
她眼眸里写着不谙世事,雪白的绣鞋踮起,纤指指腹猝然在少年郎的眉心上一点:“衔月该不会是想要来博取我的垂怜吧?”
“不是。”少年郎不爽地咬了咬牙,偏开头来躲避掉了池珞的触碰。
崔辰安这么一转头,显得他下颌线到脖颈到喉结到锁骨的线条,都是格外的流畅好看。
只是脸颊边却有着孩子气般的气鼓鼓,雪白通透的耳廓都轰然成了红色。
看起来真像是一个想表白,又自觉表白会落了下风的邻家小郎君。
池珞眼眸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指腹,唇角一扬,便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大有一副算计成真的变态感。
而那个偏着头,本该是羞涩躲避着的小师弟,此时嫣红的唇角却也勾起来了满怀恶意的笑意。
姐姐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口是心非吧?她该不会真的以为,他在幻境之中毫无布防部署吧?
寻常人都担心自己的心魔被旁人窥见。可是他不是寻常人,他有病啊。
哈哈哈哈哈。
谁又敢说心魔不可以拿来利用、拿来为自己谋取利益呢?
唇红齿白的小郎君舌尖抵了抵上牙,眼尾流曳出病态与算计。
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市面上的一些话本子。在那些旨在救赎的话本子里面,满怀善意的女主,总会遇到满怀恶意的男主,并且还会看到男主可怜悲惨的童年和过去。
这些天真善良的姑娘们,总会自以为自己能是他们的救赎,总以为自己的存在能像光一样,让他们改邪归正。
姐姐也不会例外。
他的好师姐已然是扒下来了自己装得乖巧的第一层皮囊。扒下来这层皮囊后,姐姐会看到表现得分外恶劣的自己,还会看见自己的口是心非。
当一个人已经扒下来了他的第一层皮囊,便会彻底放松警惕,自以为自己对他了如指掌,自以为他不会再有别的算计掩饰。
无论他表现的再凶恶,在姐姐的眼里,也会不过是一只张扬舞爪的纸老虎而已。
“不过是让姐姐随意看看崔家唱的大戏而已。”崔辰安的视线偏移在别的地方,看起来懒散而又随意。
像是在假装自己漫不经心。
像是傲气又娇气的少年郎。
姐姐会怜惜他的。
姐姐会救赎他的。
姐姐兴许在最开始会对他没有多少怜惜,但是她会被他拉下水的,然后她会在救赎他的旅程之中赔上自己的心。
他衔月确实很喜欢姐姐,但是相比于被姐姐掌控着节奏的亲昵,他还是更喜欢由自己为主导。
对崔辰安而言,他确实是担心姐姐跑掉,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将姐姐彻底锁在金丝笼里……让她身心都属于自己。
崔辰安那光风霁月的漂亮皮囊之下,正蛰伏着一只凶恶残忍的狼,那只恶狼正在缓缓地露出着自己锋利尖锐的爪牙。
姐姐会作戏,难道他就不会作戏吗?
姐姐会作戏中戏,难道他就也不会作戏中戏吗?
“衔月为着轻夫人误杀了自己的生母。”池珞这个时候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所以等到后来,等到衔月后来知道了一切,便彻底是陷入了自我怀疑以及自我指责?深陷进了道德与伦理的泥潭?这也令得小师弟,如此轻蔑于善与恶?”
怎么就已经开始替他分析了呢?
该不会是想要替他开脱吧?
上钩了呢,姐姐。
“兴许是吧。”崔辰安那双天生流长而下敛的眼尾流曳着无辜,“不过这些往事早便过去了,后头还有些崔家人丑恶的嘴脸戏码呢。譬如说我生父,他可是个名角儿,惯会唱大戏。”
语气却全是讥诮。
“接下来还有几场大戏呢,就是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
崔辰安暗暗勾起的唇角眉眼,弯起如荼蘼花开靡丽秾丽的笑意,眼眸里则是化不开的浓墨。
他迟早要将这爱作戏的小鹿,
诱哄进金丝笼里。
【崔辰安好感度:九十。】
作者有话说:
系统:怎么一点儿好感度都不涨?
? 91、坦白
池珞自然是不知道小师弟的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心魔的身后, 看着崔辰安的心魔手上沾满着鲜血,脸蛋上也被血迹沾染,邪气萦绕在他的身周,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漂亮傀儡。
小衔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了轻夫人。
只是轻夫人的身上下意识一个哆嗦, 整个人便像是被骤然抽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瘫软在了雪地之上。
“衔月, 夫人她、夫人她……”轻夫人的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她似乎陷入进了极端的恐惧之中, 甚至于是不敢去看衔月的脸。
小衔月望向轻夫人的眼神, 从微光转而寂灭。
“她知道那是我的生母。”崔辰安弯弯起眼眸来,手指上还怪为活泼地拨弄着池珞的耳垂。
耳垂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捏红了来。
“姐姐的耳垂好看,要是能换上一个漂亮的耳珰, 应当会是更好看。”崔辰安微微侧着眼眸,故意把语句念得是又轻柔又甜腻。
池珞回眸看了眼崔辰安。
“衔月。夫人她是自己失足掉进一旁的陷阱里的。”那边的轻夫人攥住了小衔月, 手上剧烈颤抖着,气息也是起伏凌乱,“记住,夫人她是自己失足掉进陷阱里的!”
小心魔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陷阱中那充斥着血水的利刃。身上的浮动着的邪气也逐渐褪下, 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清澈的灵力。
小衔月终于是弯起来了一个笑容, 弯起来了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夫人本身就是自己失足落进陷阱里的。”
心魔说话时那又轻柔又甜腻的语气, 居然是隐隐与现如今的小师弟相重合来。
想来小师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学会了用清甜乖巧的笑容来蒙骗别人, 以此来谋夺自己的利益吧?
【衔月。】池珞在心中默念道,【本是郎朗明月, 却被阴霾遮掩, 望不清真相, 分不清善恶, 故而逐渐走向堕落残缺。】
小心魔又再一次说道:“夫人是自己失足落进陷阱里的。”
池珞眼前的画面一转。映入她眼中的,是一个生得分外俊朗的男子,他的容颜与崔辰安有几分相似,此时正坐在宅子正中央的座椅上。
她一愣,大概能猜出,这就是小师弟的生父,那时候的崔家家主。
“夫人是自己失足落进陷阱里的,就算是赵家的人来,我也能保证他们查不出任何东西。”这崔家家主冷着声,口中毫不犹豫地说着,“轻轻无须担心。”
赵家是嫡夫人的娘家,也算得上是小衔月原本的舅家。
轻夫人此时心怀惴惴地站在崔家家主的跟前,眼眸里的慌乱还未曾褪去:“可衔月是夫人的亲生孩子,他本来才应该是崔家的嫡长子……我当初只是想让我儿过得更好一些才做下来了这般错事,崔郎,但是我根本没有想要夫人的命!”
轻夫人说着说着,便开始忍不住低头啜泣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替崔辰安哭泣还是在替自己哭泣。
她身上身着的素色衣裳是那般的干净秀丽,衬得轻夫人整个人如同皎月般清丽。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沾湿了她的衣袖。
泪水滴落而下的斑斑驳驳的暗色,似乎都将整个衣裳玷污了去。
“收回你的妇人之仁,夫人死了,以后你的孩子便是我崔家的嫡长子,又有何不好?”那崔家家主的声音轻飘飘的,凉薄至极。
甚至于是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衔月。
而此时的小衔月正站在屏风后,将自己生父与轻夫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完全全。
他的年纪尚小,身上的伤也没有好全。他就这么怔怔地站在了屏风之后,眼眸里不知道该酝酿出怎样的情绪。
无处宣泄的愤怒,无处倾诉的茫然,全都混杂在面前那个小少年身上。
“不过是死了一个夫人,算什么大事。最近邪魔作乱,我们崔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赵家也没有这个闲心来找我们的麻烦……”崔家家主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而后那轻夫人便身体踉跄着,从屋中退下。
崔辰安在这个时候在池珞面前忽而开口解释道:“那个时候我特意混进这间屋中,就是在担心我的生父会去为难轻夫人,但是却意外听见了这番话。”
池珞沉默着,隔了一会儿才开口接话道:“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了崔家覆灭的那场战役吧?”
“是的。这个时候邪魔不知道为何都聚集在了瑶池,这才有了崔家诱敌深入的那场战役。”崔辰安说道,“现在想想,他们聚集在瑶池,应该就是受到了召唤,意图将上古邪魔释放出来。”
“崔家家主,也就是我生父,他带领着崔家接受了瑞鹿们诱敌深入的建议。当然,他为的是能凭借这场战役,来提升他在崔家的地位,也同样提升崔家在世家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