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这样很自私,但也是无奈之举,她娘家式微,无法与长公主府对衡,长公主却绝不只是为了侧妃的位子,楚霞要争的,是她太子妃的位置,更是往后皇后的位置--”
“太子仁厚,往后长公主必会起异心--”太子妃泣泪:“我也不仅仅是为我自己,更是为太子求你!”
谢蕴姝心中一震,感叹太子妃的眼光,准确地看出了往后的事态发展,但她的确是爱莫能助:“娘娘,不是我不肯,而是我不能,我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平安这一生,又怎敢答应您?”
她这辈子扛上肖慕晟,自己都把握不了将来。
太子妃着急地道:“太子仁厚,他会好好对你的,希望你能帮助他,让他坚强起来--”
谢蕴姝摇头,该怎样告诉眼前凄楚的女子,等不了几年,太子就会与她黄泉再见呢?
太子妃掉下泪来,她何尝不明白,她都不能劝得太子坚勇果断,谁又能办得到,她放开了手,痛苦地道:“我该怎么办?我不敢反对皇后的命令,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害我害我的孩子?”
“娘娘,您勇敢一些--”谢蕴姝劝说道:“您要照顾好身子,守护好自己和皇太孙,不要让人下手害了您--”
太子妃含泪对她道:“我都知道,但我也知道,我做不了多久了--”
谢蕴姝低头沉默起来,她不敢承诺什么,却也不忍心坐视不理,她重生了一世,但很多事情她依然无法改变。
她回去的时候,心头如同被塞进了一堆乱麻,沉甸甸又理不出个头绪--
“谢蕴姝,还我的命来!”
“谢蕴姝,还我的孩子!”
谢蕴姝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被无数血淋淋的手拉扯着,哀怨凄惨的声音在她耳边此起彼伏,撕扯着她的心,她闭着眼睛哭了起来:“对不起--”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一双手挤开了无数的血腥残肢,推开了那些孤魂野魄,将她从梦境中唤醒过来。
谢蕴姝猛地坐了起来,茫然地抬眼看青藤,恐惧悔恨的眼神慢慢地变得清醒,表情松弛了下来,幽幽地道:“青藤,我过去做了许多错事---”
也许肖慕晟说得对,许多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了,会留下伤痕,会留下仇恨--
她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说的话又一次上了心头:“你不也是为了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在恨我吗?”
她又静静地躺了下去,平静了心绪,她思索着前世的一切,她曾经问过他,为何有这么多的恨,现在她想起来了--
她阻挠他接回亲妹妹,让初云惨死异域--
她在妾室林若真身上下毒,毒死了她和孩子--
她撺掇甚至拿父亲威逼着他打断了侧妃赵寻芳的腿--
她派人挖去了他宠爱的歌女的眼睛,因为他称赞那双眼睛亮如水晶--
她那般的狠毒,他如何不恨!
可他杀了她的家人,让她孤寂痛苦,她又怎么不恨?
眼泪从眼角滚落,落在了耳边的发丝上,冰凉地叫她微微颤抖--
若要他不恨,若要自己不恨,太难了!
第20章 利用
皇后的懿旨到了谢府,谢臻远非常地喜悦,皇后曾经想册女儿为九皇子妃的意思他也知道,只是因为女儿闹出了事,此事不了了之,现在皇后赐宴,或许是有了转机。
周氏勉强笑着,笑意很是失落,皇后只宣了谢蕴姝与黎锦云入宫,她这个诰命夫人被撂在一旁,但她没多说什么,外甥的事情才平息,她花了许多银子才堵住了表姐和吓得痴痴傻傻的外甥的嘴,这口气还没有缓过来,也无心再去争什么。
谢蕴姝坐在书房中,看着窗外小院子中紫藤花架发着呆,她目光没有聚焦,根本没在意园中璇旎春光,只思虑着进宫后要做的事情,越想越抑制不住心口的愧疚感。
她叹了口气,正想唤青藤换热茶来,青藤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二小姐来了。”
“姐姐--”谢蕴华恭顺行礼,站在书桌前:“我想着过来给您请个安。”
话这般说,人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蕴姝皱起眉头,站起来拉着她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故作镇静端起茶杯喝茶的模样,叹口气道:“夫人让你来的吧?为了进宫的事?”
蕴华惊吓交加,慌忙抬头:“我--,不是,是我自己想跟着姐姐进宫--”
“你想进宫做什么呢?”谢蕴姝声音温柔。
蕴华一直被周氏以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但近墨者黑,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虚荣势利的毛病,前世她本已经与定国公府大公子订下婚约,却见肖慕晟做了太子,便想尽一切办法退了婚,意图勾搭上他,挤开谢蕴姝做太子妃、做皇后,却最终不过黄粱一梦。
谢蕴姝想这其中也有她的错,她的阴狠毒辣、她的不择手段给妹妹做了极其错误的示范。
好在此时蕴华年幼,还来得及拉她出泥潭,谢蕴姝柔声道:“我带你进宫,但是你要看的不是宫中的繁华堂皇,不是娘娘们的锦衣玉饰、尊荣富贵,你要仔细看每个人的眼睛、每个人的神色,看她们快不快乐--”
蕴华似懂非懂:“宫里的娘娘也会不快乐吗?”
“每个人都会不快乐--”谢蕴姝温柔地伸手抚抚她耳边的青丝:“我也有不快乐,你也有,要看这种不快乐是为什么,值不值得。”
她想让蕴华看看用自由换来的不快乐,值不值得?
姐妹俩说了几句闲话,谢蕴姝道:“你也大了,你夫子和教养嬷嬷教的、说的,你要多在心中想想,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要试着去判断--”
蕴华点头:“谢谢姐姐教导,妹妹定会记在心上、时时自省。”
她的多礼让谢蕴姝皱了皱眉,她明白蕴华一时是不会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嘴上说的这些都是虚文应付。
本就是同父异母,加之受教各异,自然生分,不必强求一时,便说了几句话,让青藤派人好好送了她回去。
进宫的时候,随着宫门的逼近,黎锦云抑制不住地颤抖,谢蕴姝伸过手,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笑笑,谢蕴姝的手伸回去了,她手中留下了一个小小瓷瓶。
近日因太妃事情及诸项事务劳累,宫中肃穆已久,众人都不曾欢颜。今日虽是家宴,人数不多,但众人觉得心头宽松了些,气氛便很是融洽。
午宴之后,皇后命在御花园摆席,众人可去闲游,晚宴再到太和宫中与皇帝一同享用,谢蕴姝趁机向皇后奏明想和大嫂去探望初云公主。
“初云?”皇后思索了一下,仿似才想起宫中还有这么位公主:“哀家倒是少有看见她。”
旁边侍奉的女官连忙禀道:“今日初云公主抱病,未能参加宴会。”
谢蕴姝笑着回道:“禀皇后娘娘,臣女春祭时在宫中迷了路,差点掉进荷花池中,好在公主拉着了,所以识得,这此也是想谢谢公主相助之恩。”
“初云妹妹不大说话,可是和顺淑慧,儿臣生辰时,她送来的百蝶穿花春景的绣品,听说是她亲自动手做的--”一直没说话坐在旁边的太子妃笑着道:“儿臣感激这番心意得很!”
皇后微笑点头:“这丫头平日里悄摸无声的,倒还是个好的,去吧!哀家一会儿也要命人赏赐她。”
谢蕴姝和黎锦云行了礼告退,她微微朝着太子妃点头,太子妃温柔地笑了笑,她转身而去,不去理会身后来自长公主和楚霞的目光。
她知道,她们在猜度,猜度她和太子妃之间的交往,也猜度她与初云的交往。
她亦知道,宴会一散,她与初云公主交好的消息在宴席后就会传边各大小府邸了,愧疚又上了心头,以她的名声,怕是要连累初云了。
谢蕴姝要谢蕴华跟着一起去看初云,蕴华却忽闪了一下目光:“姐姐,我方才还答应了和安公主去她殿中转转--”
谢蕴姝即刻明白了她的心思,和安公主是皇贵妃的掌上明珠,皇上疼爱的女儿,她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安规守矩,和黎锦云去了初云宫中。
初云见到俩人惊喜非常,快乐地迎了出来:“谢小姐,你怎么来了?”
她晶莹剔透的双眸中闪动着欢喜的光芒,秀美的唇边笑意欢然,让谢蕴姝心头愧疚更深,她这么单纯,自己却又要利用她了。
趁黎锦云和初云行礼时,谢蕴姝打量了四周一圈,狭窄陈旧的住所,三两个体弱脸黄的宫女,哪里像个宫殿的模样。
初云见了谢蕴姝的神色,笑了笑:“谢小姐见笑了,不过这里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谢蕴姝心中一紧,现在已是这般模样,过去她又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突然发现,对初云、对肖慕晟的过去,竟然知道的那么少。
初云叫宫女搬出了所有的点心,满满地摆了一桌子,泡了茶来,叫宫女全部退下,好与两人品茗闲谈。
她带着歉意:“我这茶不好,是去年的陈茶,今年新茶还没有分下来--”
黎锦云连忙道:“公主多礼了!”
谢蕴姝却问道:“可是分例送得不及?”
初云不在意地道:“不瞒姐姐,分例什么的,我从来没有管过,送来我就收着,不送也不去稽查,自从前年从贞嫔娘娘那里搬出来后,日子已经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