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是你的错--”黎锦云握住了她的手:“以前所有人都宠着你,而没有人教导你。”
“她是故意的--”谢蕴姝直言道:“二弟和二妹都有好几个夫子,她日日督促着,严加管教,对我和大哥,却是一宠再宠,任由我们犯错,若是娘亲在世,大哥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狂妄自大、自私自利--”
黎锦云脸色一变:“我--我不好说--”
“大嫂,你没什么不好说的,我知道你将她当作长辈,可她却从未将你当作过亲人,甚至,当你是仇人--”谢蕴姝冷笑了一下:“她不会容忍长兄长嫂挡住了她的道路--”
“什么道路?”
“家主之路--”谢蕴姝神色严肃了起来:“她训练二弟的标准是家主的标准!”
黎锦云脸色大变,谢蕴姝隐去了哀伤,收起了小鱼儿香囊,抬眼看她:“大嫂,你要老实告诉我,除了听涛轩中的东西,你被夫人拿去的东西究竟有多少?”
黎锦云目光闪躲,低头道:“没有什么--”
第18章 人质
“我不信--”谢蕴姝坚定地道:“你定要给我说清楚,你不说,我也有法子查得到--”
“蕴姝,我知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既然她已经起了这个心,再逼她,怕是--”黎锦云身子轻颤了起来:“她要什么便给她罢了,只要她能放过南枫--”
“她不会的--”谢蕴姝眼眸渐冷:“她会一步步地让大哥更加狂妄更加骄躁,走向毁灭。”
她心头突然划过一抹念头,前世的大哥,从来未曾将肖慕晟放进过眼中--
“她看上去那么慈蔼,我--蕴姝,会不会是你料错了?”
黎锦云紧紧抓住谢蕴姝的手,她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相信,并且她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已经动手了--”谢蕴姝叹了口气:“我也曾经希望,她只是个不敢得罪继子继女的软弱继母,可是她做得太多了--”
她毫不隐瞒,将欢喜楼中一切都据实以告,只是隐去了肖慕晟的事情。
黎锦云惊吓又愤怒,涨红了脸红了眼眶:“绿萝的事情我也只是猜测,可是她竟然害你,竟然这般恶毒--”
“是啊,她这招可谓是一石二鸟,可以把我踢出门,又肥水不落外人田。我手中的东西,横竖还是她周家的掌中物--”谢蕴姝冷笑一声,又看黎锦云:“大嫂,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能保护好大哥,保护好自己?”
“可我能做什么?”黎锦云低下头,沮丧而难过:“我没有娘家的支持,也不能得到夫君的宠爱,我是一个没有用的人--”
“你有你自己--”谢蕴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自己觉得自己有用,便是有用。”
“我怕--我怕我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会连累你--”黎锦云担忧地拉着谢蕴姝:“我去求她,什么都给她,只要她放过你们。”
“她不会的,她要整个谢府,大嫂,隐忍和哀求如果有用,大哥也不会弃至你三年--”。
虽然残忍,但谢蕴姝还是选择直说:“如果退让有用,你就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你已经将自己卑微到了尘埃之中,可没有一丝的用处,她会往死里欺负你,而大哥,现在被狂妄遮蔽了双眼的他只会看不起你--”
黎锦云颤抖了起来,不可抑制的颤抖,谢蕴姝的话像把尖刀刺入了她的心房--
她知道小姑子说得对,她的丈夫瞧不起她,她做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他依然瞧不起她--
她颤抖着手转过身子,从枕头地下拿出了一张纸,颤巍巍地递给了谢蕴姝,双手捂着脸伤心地哭泣了起来--
“--待我回来,与你休书--”谢蕴姝读了,心中一颤,转头看哭泣得梨花带雨般的黎锦云。
她想起来了,大哥要回来了,带着那名叫做红柔的女子回来。
那女子,天真温柔,如同她的名字,娇柔地进入了大哥的心,挤开了大嫂--
这几天,谢臻远公务繁忙没有在家,谢蕴姝没有去上房请安,她耐心地等待着,终于在明媚春日的清晨,周氏的丫鬟走进了她的院子:“小姐,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她看着园中繁茂生长中的蔷薇藤笑了,装不下去了也忍不下去了,那么就得把不该吃的东西吐出来。
周氏的脸色比往日苍白,一向光洁莹白的额头有了几抹细纹,眼中一片疲惫。
看见谢蕴姝进来,她第一次用另一种目光打量这个继女,不是以前宠溺慈爱的目光,也不是背着人时看傻瓜的目光。
她带着警惕和防备,看着进来的纤细静美的少女,俩人目光接触的瞬间,她失神了一瞬,仿似又回到少女时节初次见到表姐的时候,表姐也是这般沉静秀美。
谢蕴姝行了礼,坐到了旁边,丫鬟送上茶来,她并不喝,只是静静地看着坐在上位的周氏。
周氏回过神来,微吸一口气,带上笑意,一如往常的和蔼: “姝儿,你表哥不懂事,冒犯了你,还是你表姨找来,说是他好几日没有回家,才知道他做了这么件蠢事,还请你看在都是亲戚份上--”
“夫人,是哪位表姨?”谢蕴姝浅浅一笑,平静地开口:“我母亲的表姐妹除了您,可都没在京中--”
周氏懂得了她的意思,却仍然笑着:“你贵人多忘事,忘记了是我舅父家的女儿,她儿子比你长两岁,平日不言不语的,做出了这般事,也是出于仰慕你--”
“这般的仰慕我可是受不起--”谢蕴姝眼神变冷,她抬眼直视上座:“我也不藏着掖着,他做得出我也做得出,要我放人很简单,十万两银子,三天之内拿来,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世上。”
周氏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已经做好准备和冷静而精明的谢蕴姝周旋,却依然没料到她这般的直接,也这般的贪心,她显出焦急的神色,声音急切:“姝儿,你也得念几分亲戚之间的情谊才是。”
“我与他,不是亲戚--”谢蕴姝声音平静如同陈潭之水:“害我的,没有资格做我亲戚。”
“他一时糊涂!”周氏声音焦灼起来,没有了往常的慈爱,变得尖利:“你表姨--不,我表妹她嫁给了个守城门的小官,怎会有十万两?她在家里快要哭死了,你通融一些吧!”
“通融?”谢蕴姝冷冷地笑了:“若是他得了手,现在快哭死了的人是我吧!”
“蕴姝--”周氏落下泪来,神色哀切:“你不念在亲戚情分,也请念在我进了你谢家的门,疼你护你这十来年的情分吧!”
谢蕴姝抬头看她,神色中划过一抹哀伤:“夫人,若是您对二弟二妹,也如同对我和大哥般,我自然会感念您的养育之恩。可是,他们受到的教导却是我们从来没有受到过的--”
周氏神色大惊,旋即又悲切起来:“你知道的,表姐走的时候将你们托付于我,我怎么忍心斥责教导你们,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忌恨我--”
“夫人--”谢蕴姝止住了她的话:“若是没有后来的事,我也不会介意,后来的事情您是知道的--”
她没有再说,她并不想亲手揭开一切的不堪。
“谢蕴姝!”周氏突然收了眼泪,斥责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和这件事情有关么?我好心劝解,你倒是指责起我来了。我是怕表姐心疼儿子,着急起来报了官,查实出来对你不好,我不过是为了你为了谢府着想--”
谢蕴姝仿似意料之内的笑了一下,她觉得很悲哀,刚重生的时候细想一切,她也曾以为自己是料错了,继母不过是个为了亲生儿女着想的愚蠢的母亲。
现在她真正确定了,她面对的是怎样贪婪又恶毒的人。
她叹了一口气,模糊的记忆中,周氏是个清纯的怯生生的小姑娘,这十余年的荣华富贵竟然将她浸润成了这般模样。
她从袖包中拿出个玉佩放在了桌子上,道:“夫人,这个您应该识得,这是我从外边的当铺中买回来的--”
周氏目光接触到桌子上那精美绝伦的翡翠玉佩时,仿似被烫着了一般,脸上一红,捏紧了手中丝绢。
谢蕴姝道:“这玉佩是皇宫中赏赐出来的,父亲给了我,绿萝说是弄坏扔了,却让我在外边当铺中看到了,当它的人,就是您的好外甥!”
“这--”周氏脸色涨红了,又恢复了平静:“这又能说明什么,东西是你的,丫鬟也是你的,你自己看不住东西,让人拾了偷了去,怪得住别人吗?”
“呵-”谢蕴姝笑了起来,摇摇头:“夫人,您可是忘了,您外甥在我的手上,什么问不出来?再说,我找到的东西也不止这一样。既然您说要报官,那就报吧,报了官,查个清清楚楚倒是好。若没有别的吩咐,恕我告辞!”
她站起来行礼,转身要走,周氏咬住了嘴唇,狠狠地捏紧了手中的绢子,眼看着谢蕴姝抬起脚要跨出门槛,她将心一横:“你究竟要做什么?”
谢蕴姝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她,眼中一片寒霜:“将大嫂的嫁妆与听涛轩的东西悉数奉还--”
周氏身躯一震,恨恨地瞪着她,出着粗气愣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头,待谢蕴姝出去,她浑身一软,靠在了锦褥之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