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不图回报的人。
后来,功成名就,成为天后心腹,权贵世家经常给他送的女人被拒之门外,当然也包括政敌送的那些女子,经过训练的探子、杀手,梁柏毫不手软,让她们在府中暴毙,送去乱葬岗。
大将军是武痴,久而久之,真正想巴结他的人也投其所好,改为他搜罗天下剑谱。
梁柏很满意,对他来说,剑谱上那些飞舞的小人更有诱惑。
剑谱的小人不会吹捧,不会拿乔,不会背地里算计他的权势,也不会被利用。剑谱的小人不会哭不会笑,也没有麻烦的家里人要应付。剑谱的小人穿着朴素却实用,不会用钱堆出绫罗绸缎问他好不好看。
剑谱小人只会让他更有成就感,武功更上一层楼。而女人,呵,只会妨碍他出招。
他觉得,这世间真正不求回报对他好的,只有剑谱的小人!
但这次实在拖不下去了——年纪日增,连天后都嫌弃他打光棍,要亲自为他做媒,好几个心腹大臣的闺秀给他选,天后三不五时耳提面命,大有“你小子再不成婚就是不给我面子”的威胁。
梁柏很少有难以抉择的事,直到再遇见她。
当年命运之神让他们一触即分,再见面已是多年后的长安街头。恍然想起,不求回报地对他好的除了剑谱的小人,还有一个女人。
他故意从欧阳意面前经过,但姑娘根本不认得他。
也是,当年的少年满脸是血、蓬头垢面,哪有现在英俊。
英俊到仅凭外表就让姑娘答应下嫁。
本打算趁着洞房花烛夜展示胸前的伤口,感谢救命之恩,告诉恩人真实身份……
但恩人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别人报恩是以身相许,他报恩是要恩人的命啊!
每到关键环节就头疼,梁柏阅人无数,知道欧阳意绝不可能是装的,大夫也看了好几个,药也吃了不少,均不见好转。梁柏担心她是不是得病,见其平时都一切如常,因稍稍放心。
那就是心理问题!
可心病更难医啊!
她之前拒绝了所有官宦家的说媒,那他这个三品奉宸卫将军的身份岂不是上赶着招人嫌?故而以狱卒身份去相亲,过去一年了,拖得越久越不知从何说起,怕欧阳意多心,认为他用假身份是和自己玩玩而已。
梁柏常常自我安慰地想:他确实这一年潜伏在大理寺看大牢,也不算撒谎。
先这样吧,瞒一天是一天。
一招、两招、十招,到练完一本剑谱,接过手下人递来的汗巾缓缓擦汗,习以为然地听着奉宸卫年轻士兵崇拜地议论“将军的剑法出神入化天下无敌”……
愣愣看着剑谱上停滞不动的小人,忽然就觉得,武功天下第一也没什么意趣。
*
疏议司。
经过查访,齐鸣带回了在案发地附近找到的沾血的绳子和布条、木棍等物。
韩成则放下一张写满字的纸:“看看,昨天去刑司誊抄的各方证词,为了不引起张嵩警觉,我跟做贼似的。”
“我挑重点的说——目击者和车夫口供不一致。目击者说,许书诚强掳死者上马车,然后将车夫赶走。但据车夫口供,许书诚看见死者独自一人行夜路,关心其安全,送她回家,死者欣然答应。我又去找了车夫当面核实,许公子搭讪彬彬有礼,人家姑娘是自愿乘车,没有强迫。”
果然是目击者撒谎!
“这目击者,呵——”韩成则极其不屑地道,“你们猜他是何人,又为何撒谎?”
欧阳意心中了然:“他和许书诚是朋友——也是这届的举子。”
“……这你也能猜到?!”
本想吊吊胃口的韩成则,登时感到索然无味。
顾枫一脸“我方胜出”的小得意:“昨天验尸,阿意就猜到这个目击者肯定有问题。”
齐鸣兴奋地问:“阿意还猜到些什么?快说说。”
欧阳意:“几个穷书生,是许书诚在来长安路上结识的——许公子没心眼,每次招待出手大方,看见文采好的,就推心置腹。许家的家世、学识都是一等一的,许公子放在哪里都是惹眼的人物,想不招嫉妒都难。”
说到此处,目击者的动机已经昭然若揭。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是公子,好,那我用功读书,什么,你竟然比我还用功,脸比我长得俊,诗作得比我好?!
岂有此理。
故意借酒醉斗诗,是在找机会侮辱我吗?
士可杀不可辱,你给我等着!
韩成则:“真是枉读圣贤书。”
作为曾经的恩科三甲,齐鸣也露出不齿为伍的嫌恶表情。
欧阳意:“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目击者和车夫明摆着证词不同,张嵩却采纳了前者。”
如果之前验尸得出的结论只是此案蹊跷,现在的问题已经非常明显。
而一切的源头,都在主审官张嵩身上。
“不好!”欧阳意脸色微变。
“怎么了?”
“我担心,张嵩早就认识许书诚。”
是啊,一开始大家就觉得这案子断得太快、太急,起初只当是司刑那边抢案源,抢这个月破案数压疏议司一头。但现在琢磨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再着急破案,也不能拿无辜者的人头充数啊。
张嵩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冒这种风险。
除非,张嵩和许书诚有深仇大怨,非弄死他不可?!
齐鸣叫道:“那我们已经提出要翻案,许书诚可危险了!我们得赶紧把人救出来。”
人命关天,欧阳意直接动身去刑部大牢,就在大牢和张嵩对峙!韩成则和齐鸣本想陪同,但欧阳意却另外交代事情请他们调查,最后只带了顾枫。
“阿意……”
韩成则和齐鸣离开前,都有点不放心他们的小师妹。
“诶,不会有事啦,牢里那么多同僚。”欧阳意让他们放宽心。
刑部大牢是周侍郎亲自管辖的地盘,张嵩再怎么想弄死许书诚,也不敢当着同僚的面明着来。
如此盘算着,匆匆出发,事后回想,还好她带了学散打的顾枫。
*
刑部大牢建于□□年间,太宗时期进行了大规模扩建,关押犯人达万人之众。
这里常年阴暗潮湿,无有光明,一盏手提灯笼只能照亮身前方寸,有的人在里头从年少关押到老,有的人在漫长的关押后被流放,死于异常寒冷的异地他乡。但也有人在短暂的牢狱生活后刑满释放。
只有极少数人,能以无罪之身走出这里。
欧阳意希望,许书诚,将是其中一个。
进入大牢后第一时间问了狱卒,得知许书诚因早早认罪而在牢中安然无恙,稍稍放心,紧接着听说张嵩也前脚刚到,正等候她。
“瞧瞧,久推官来了就是不同,一下子蓬荜生辉。”张嵩阴阳怪气地招呼。
能不气吗,她们是来啪啪打他脸的!
就在一炷香前,张嵩收到疏议司送来公函。
疏议司有复核刑案之权,提出合理疑点,可调取各部司任意一个案子。
凭着目击者的新证词,疏议司要求立马接手许书诚的案子。
张嵩气得在刑司发飙,大骂“疏议司不要脸,又来抢功劳”。气头过后,才想起亡羊补牢犹未晚,火速带人来大牢。
气急败坏之后的张嵩,冷笑连连地手下说:
“疏议司要翻案是吧,可不代表许书诚能活着出去。”
作者有话说:
想起老婆,梁素珍忽然觉得手里的剑也不香了。
第6章
张嵩心中冷笑不停,阴着脸和欧阳意签了交接文书。
对方一边嘴硬地表示不相信“罪犯”无辜,一边倒也有点“遇到你久推官,我算认栽”的无奈,大体也算干脆。难不成冤枉张嵩了?
心想着,欧阳意道:“且不说许公子家风,干不出这种残忍之事。他是养尊处优的少爷,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捆人、如果打结最牢固,他恐怕都答不出来。”
张嵩嗤笑一声:“我不信!我敢打赌,这姓许的就是杀人犯!”
“那不如请许公子来当面陈述。”她正好也想见见许书诚。
作为现代人,欧阳意还是不适应同僚之间阴险的争斗,能讲道理的尽量讲道理,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好啊,叫来问问。”张嵩从善如流。
大牢阴影笼罩下,谁也没注意到张嵩笑得诡异。
等人的间隙,张嵩叫人点上檀香,大牢里味道不好闻,檀香可以去去浊气。但这檀香味道有点怪,哪儿怪,欧阳意不太说得出门道。
后来也是这怪檀香,差点要了许书诚的命。
哗啦啦,铁链拖行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许书诚终于来了。
读书人,才坐两天牢,胡渣冒出来,面颊是凹的,气质倒还保持优雅,站得笔挺。
咔嗒,狱卒给开了锁链。
他是待决的死刑犯,属于牢里被看押最紧的那类,许书诚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这才看见班房内的情况。
“久推官?!”许书诚几乎第一眼认出眼前的女子。
激动、感动,他乡遇故知,怎不叫人喜上眉梢,他又是个死囚,临死前还有人能惦记,不顾大牢肮脏,来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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