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得尽兴,还添油加醋把自己描绘得无比神勇英明,一听就知道在吹牛,但令狐羽也没有拆穿她,此时此刻,他只想多听一听她的声音,就像一个常年在极地寒夜中行走的人,好不容易照到了太阳。
透过迷蒙的雾气,令狐羽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即便在地狱入口,她的眼睛都是亮亮的,着实有点神奇。
两个人的距离是那样近,他的身体承受着她几乎全部的重量,胸口的起伏加大,他的薄薄的嘴唇微启,想要去探寻面前这个人的内在,想要去感受她的柔软。
她的小嘴这样能说,想必味道也一定不错吧。
他高挺的鼻梁撑起的鼻尖蹭在她的笔尖上,呼吸加重,心脏在狂跳,浑身如火焰闷烧。
林半见猝不及防被他蹭到愣了一下,想要往后靠,后颈却被一把摁住,动弹不得,她的眼珠子不安分地滴溜溜转,“……令狐羽?”
他的眼神变得极富侵略性,带着狐族特有的魅惑天性,教她身体绵软下来,随意被他牵引,她就像懵懂落入狐狸洞的兔子,一切挣扎都无效,是等待被他送入口中的一顿美餐。
最终,他的喉结滚动,还是克制住了,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拎走,放到一边。
“你很吵。”
作者有话说:
努力做一名勤快的作者~
第51章 诡异画舫(七)
林半见吐了吐舌头, 她这个人向来坦荡,就算做过错事,想办法弥补就好了, 从中学会教训, 并不会太责备自己, 因此她也总是充满阳光, 没了负面情绪的阻力,大部分时候都能把事情完成,有时候完成得还相当漂亮。
这样的人, 很难不想让人接近。
她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就有许多好朋友, 人们也愿意围绕着她, 帮助她,并从她身上获得向上的动力。
“你刚才说,接下来是水行, 果然猜对了, 是不是找到了规律?”林半见问。
“嗯。”令狐羽从地上站起来, 刚才他作画的图已经被水冲没了, 重新画了一幅为她讲解, “金、木、水、火、土五行,正着排序是这样, 但是我们从刚才进入阵中,首先经历的是锁链攻击,也就是金, 之后被运送到这里, 是土……”
“等等, ”林半见伸出两只手掌, “我是坐棺材来的, 棺材是木啊,不应该金之后,是木吗?”
令狐羽看了她一眼,说道:“刚才攻击你的是棺材还是人?”
确实,如果要按照攻击自己的元素来看,确实没木制的棺材什么事,反倒是人在攻击自己。
林半见眼前一亮,“我懂了!刚才那些丧尸,之所以被打败以后变成了泥土,是因为它们是泥土,刚才我们遭受的,是土行攻击!”她指了指图画当中,处在“金”字左侧,逆时针方位第一名的“土”字。
土虽然正数排在五行末尾,但是由于五行相生相克,天地万物是个圆,所以排列并非是人们在书写时由上到下的顺序,而是要画成一个圆。
一般人会想,这圆不就应该按照顺时针方位来运行吗?可是这样排列就太好被识破了,所以这位造阵的术士便反其道而行之,逆时针设阵,让人在各种危险之中手忙脚乱,便猜不出这阵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了。
令狐羽微微勾起唇角,昳丽的眉眼暗转流光,观察着林半见思考时那专注的神情。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对付的,应该就是木行攻击?”林半见抬起杏子眼,看向令狐羽。
“对。”令狐羽道。
然而这回仿佛不似之前那样攻势迅捷,来势汹汹,两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什么动静。刚才摊在地上的水已经被泥土吸干,还带着些潮气,颜色比其他地方要深。
林半见无事可做,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把辫子拆下来,打成麻花挽上去,嘴里叼着一只樱桃珠发卡,仔细梳理好头发,别进去,这里没有镜子,只能凭感觉找对称,最后用手估摸一下,差不多了再放手。
打点好,她发现令狐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已经变回了高马尾,她怀疑这头发也是他用妖术整理的,方便快捷,心中暗生羡慕。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纤细的哼唱,空灵婉转,优哉游哉,好似梳妆时排解现实心情的随意曲调。
两人立刻警觉起来。
随即女人唱出了歌词。
“七月半,鬼门关,桃花落,槐花绽,妖鬼横行天地乱,不愁世上无含冤。”
林半见被唱得头皮发麻,偏偏这时候阴风再次呼啸,渐有刮骨之势。
令狐羽往前走了一步,手握长生木,紧盯着歌声传来的地方,狐狸眼中凶光毕露。
狂风撩动地上尘土,发出刺耳的嚎哭,然而那女人的歌声却丝毫没有被遮掩,一片昏黄之中,渐渐能看到有一根白色的短棍横在不远处的半空中。
两个人都看见了那东西,狂风立刻止息。
是幅画卷。
林半见松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想去看个究竟,却被令狐羽抓住手腕,扯回到身后。
“别过去。”令狐羽目光凛凛,话虽然是对林半见说的,视线却始终没离开那幅画卷,“那幅画戾气很重,不要贸然过去。”
“哦。”林半见缩回来。
那画卷抖动一下,徐徐展开。
令狐羽见到那图画,顿时睁大眼睛,目眦欲裂。
林半见仔细看去,只见那是一幅人像图,但说是人像图也不严谨,毕竟那人还长着三条毛茸茸的尾巴,穿着宽大的广袖长袍,从服装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她的头发奓毛似的散开,头上还长着一对尖尖的耳朵,那人还在动,在画里面发狂,呲牙咧嘴,面目十分狰狞,口涎从尖利的牙齿之间流淌下来,那画中除了她空无一物,因此就算她怎样抓挠、撕咬都无济于事,只是在画中那一方狭窄天地打转而已。
林半见总觉得她的样子有些面熟,忽然想到,令狐羽露出一半原形时也是这个样子!
“令狐羽!”林半见拉住他的衣袖,“那……那该不会是你的……”
姑母?
她抬起头看他,令狐羽精致的侧脸带着痛苦的神情,缓缓点了下头。
所以……这就是下一关,木行攻击?原来这艘船上,真的有许多古怪。
令狐家明明和令狐羽的姑母有血缘关系,却要把她藏起来。怪不得晚上宴会的时候,令狐奕泽欲言又止,那么快挣脱令狐羽的幻术。
“你的姑母现在……怎么了?”林半见小心翼翼地问。
“是他们害的,”令狐羽的拳头紧握,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眼中满是杀戮的凶光,“我姑母是半妖,妖气流转不慎便会失去理智,这群渣滓,他们竟敢对我姑母动手!”
说着他手中的长生木瞬间被赤红的狐火缠绕,令狐羽额角青筋暴起,冲过去对着那幅画的画轴打去。
那幅画便是整个五行诡阵的阵眼,有极强的力量保护,一般人无法撼动,然而令狐羽妖力非凡,这一下竟然真的起了作用,击中的瞬间,林半见感觉脚下的土地跟着晃了晃。
令狐羽似乎真的被愤怒烧红了眼睛,再也不管不顾周围的一切,就连先前林半见的叮嘱都忘记了,仿佛只要能救出姑母,拿整艘船的人陪葬也没关系。
他一下下敲击着,地面崩裂出一条长长的沟壑,下面深不见底,林半见不得不俯下身才能站稳,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将心比心,令狐羽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大概就是他的姑母了,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会不顾一切去救人的。
只是没想到,这地面裂开的纹路越来越多,甚至有的土地塌陷,消失在地底,越来越多的土地四分五裂,成了一座座迷你孤岛。
林半见选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安全的孤岛蹲下来,两手紧紧抓着地面,她感觉自己的同情心就要被求生欲所冲垮了。
终于,在她看到地下涌出滚烫的岩浆后彻底放下了同情心,惊声大喊:“令狐羽,不要再打了!!啊——!”
她所在的土地被岩浆冲垮,她也跟着掉落,一时间她心里生出些怒意,混蛋令狐羽,早知道就让他在水球里淹死,也好过她被岩浆烧死!
但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就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瘦削的怀抱,令狐羽一手拿着那副画卷,一手把她拦腰抱起,飞在空中。
脚下的一切都在被岩浆融化,甚至就连飓风也被奔腾的岩浆吸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开始不断响起各种哭嚎求救的声音,有人的声音,有妖怪的声音,混杂在一块。
“那是什么声音?”林半见两手勾着令狐羽的脖颈问。
“是被这座阵关起来的人和妖。”令狐羽的话语里听不出感情起伏,碎发轻抚着他雪一般的面颊。
“他们正在被岩浆吞噬吗?”林半见问。
“嗯。”
“有什么办法救他们?”林半见还记得她答应过小男孩方子元,要把他们救出来。
令狐羽垂着眼睫,“没办法了,他们早已被阵法吸收一部分,原本就苟延残喘,救出来也活不了,刚才袭击我们的诸多元素,也都是靠着消耗他们的力量才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