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见捂着耳朵,疼得呲牙咧嘴。
她真的想问,说话就说话,有必要这么大声吗?!真的好痛啊!感觉耳朵都要流血了!
令狐羽昂首挺胸站着,对那眼睛冷笑一声,“你要是真的阴曹地府也行啊,只怕是假冒伪劣,滥用私刑!”
“放肆!”大眼睛瞪得更加突出,即便只能看到一个眼球也感觉得到它是真怒了。
周围的棺材板开始“格楞楞”摇动起来。
“砰砰砰!”
接连着好几声过去,所有的棺材板全部起飞,棺材里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个站起来,有男有女,穿着各色各样的衣裳,全都是青色的死人脸,伸长手臂向令狐羽和林半见走去。
“令、令……令狐羽,是丧尸,是丧尸啊!”林半见欲哭无泪,她什么都搞得定,就是害怕丧尸这种东西!
令狐羽目光凛然,丝毫不见惧色,长生木在手,抡圆了劈在一人头顶,凹下去寸许!
第49章 诡异画舫(五)
林半见震惊地看着那个被令狐羽爆头的丧尸当场倒地, 顿时胆量再次回来。
其实只要没有那余音绕梁,其他的并没有那么可怕。
她的白玉令还剩下最后几笔雕刻完,干脆就借着这次机会能刻多少刻多少。当下扔出白玉令, 纯白的光芒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格外亮眼, 衬得一旁令狐羽皮肤也更加洁净无暇了, 只不过他现在有点杀疯了, 拿着长生木化成了一片残影,游走在丧尸之间,所到之处, 泼血成池。
比起刚才见到的黑白无常, 他看起来更像是捉鬼的阴差。
林半见抖擞精神, 掐诀、结印,白玉令高速旋转,同时放射出三道强光, 击打在丧尸身上, 顿时炸出一片血雾, 丧尸应声倒地。
按理说这次应该比之前更加有进步才对, 令牌上的纹路却还是维持着原来半成品的样子, 一点都没动。
通过那一套雕刻工具,林半见预见过新白玉令雕刻成型后会有怎样的威力, 现在的白玉令虽然比之前好了太多,可是和预期的相比,还是不够看。
她咬了咬唇, 以为最后几笔需要的力量比较多, 于是再接再厉, 不停地掐诀、念咒, 直到以上被汗水沾湿。
最后的结果就是, 丧尸全被干掉了,白玉令上的纹路一点没动。
林半见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稍稍平复气息。
而不远处的令狐羽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身上连一滴血迹都没有,掐着最后仅剩下的丧尸,拖过来,拖到林半见面前:“问吧。”
林半见:……
那是个中年普通男子所化成的丧尸,穿着粗布衣服,身上还沾着其他丧尸的血迹,面如死灰,两眼突出,正在令狐羽手里挣扎。
“这怎么问啊?”林半见觉得这丧尸分明已经没意识了,根本问不出什么。
令狐羽将长生木抱在胸前道:“问什么不是由你决定吗?”
“好吧,”林半见清了清嗓子,问那中年男子道:“你是哪里人?”
那中年男子真的没了心智,对林半见的话置若罔闻,还在奋力地挣扎撕咬,嘴里发出嘶哑的气声。
林半见对令狐羽耸耸肩,露出一个“看吧,早就告诉过你”的表情。
然而那名男子却又不动了,身上的一切都开始褪色,从泛青的皮肤到赭红的圆领袍、皂靴,全部退化成土褐色。
林半见和令狐羽两人皆是惊奇,细细去看,那男子的五官也随着这样的褪色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几乎成了一个泥人。
忽然,大地震动起来,地上的尸身包括血浆尽数被大地吸收,看着那一个个趴在地上,到半截身体入土,直至消失的场面,有些尸身眼球被爆了一个,还剩下一个,睁得大大的,就这样陷进地里,林半见害怕自己也跟着被吸进去,不停做起了高抬腿。
与此同时,她没注意到自放角落往上拱出四座巨大的泥塑雕像,全部身穿精致的重甲,国字脸,浓眉,怒目圆瞪,就像四个门神现形了一般,直勾勾要用眼神杀死地下那两个活物。
直到四座巨型雕像全部破土而出,他们一同向林半见和令狐羽伸出两只,叱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阴曹地府!”
声如洪钟,震耳欲聋,真实的环绕立体声。
林半见感觉自己的耳朵是这趟探险最大的受害者。
令狐羽将长生木收在身后,丝毫不惧这些塑像,昂首道:“区区杂碎,也敢自称阴曹地府?究竟谁是大胆狂徒?”
“呔!我把你这口出狂言的妖狐!”四雕塑彻底被激怒了,怒目圆睁,从他们的眼中飞出来一团团巨大的绿色火球,燃烧间带着冤魂厉鬼的哭嚎,正是来自阴间的幽冥鬼火。
令狐羽冷笑一声,手执长生木横扫,仅一击便将那一团团火球全挡了过去。
那四雕塑挥动手里的长刀、钢叉、夺命锁、狼牙棒,一起打过来,一时间地动山摇,被他们围困的两人显得异常渺小。
一阵红光闪过,令狐羽再次露出那八条火红的狐狸尾巴,头上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长发披散,目露凶光,长生木在身侧呼啸生风,身影飘逸敏捷,凭一己之力竟然也和那四雕塑打得有来有往。
林半见早就听说过世间阵法玄妙,一旦入阵便险象环生,没想到这么刺激,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解决了。
她再次甩出半成品白玉令,令牌柔软的白光在这群高山一般巨大的雕塑面前显得那样微弱,她咬紧牙关,驱动白玉令,将灵力转化为一道道白色弧光打在巨人的膝盖上——这是她能够到的最远距离,同时还要躲避那些能使山崩地裂的罡步,很快就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体力不支。
令狐羽道:“林半见,不行你就躲起来,不要碍手碍脚!”
“我不!”一听这话林半见又来了精神,她才不要被人看扁,真的当拖油瓶呢。
不就是山一样高的塑像吗?怎么她就打不得了!
咬紧牙关,她再次掐诀,白色光芒接连射/出,抵御那迎面砸下来的狼牙棒,那狼牙棒也足有殿宇一般高大,力量更是有千钧之重,她必须要不停地催动白玉令,才能勉强支撑住不被狼牙棒大刀。
彼时林半见眼前已经有片片雪花洒落,什么都看不真切了,灵力游走,涌出,导致全身都在疼痛,连嘴角渗出血珠都未曾察觉。
她一定要打倒这雕塑,哪怕一个也好!
然而雕塑的力量终究是压倒性的,她一击都抵挡不过,最后灵力耗干,白玉令的光芒暗淡下来,狼牙棒垂天落下,夹杂着飓风,林半见还是死不认名一般站在原地不动,继续默念口诀,双手颤抖着结印,却被狼牙棒裹挟的厚重气压震倒在地。
“咳、咳。”她咳了两口血出来,肺像发生了一场连环爆炸般横冲直撞地疼。
“笨死了!不会躲吗?”令狐羽飞在半空中,用长生木挡住了即将砸下来的一击,骂完她,手腕一抖,四两拨千斤,将那比他的长生木大个数十倍的狼牙棒震碎!
林半见现在肝胆俱裂,实在没力气和他吵架,只是抬起头,倔强地看他,带着尘土的白皙小脸,粉嫩的唇角流淌下一行朱红的血迹,杏子眼散发出熠熠神采。
令狐羽看到她这副表情心中一动,软了下来,长生木打在那使狼牙棒的雕塑身上,借力横踢出去,两座雕塑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先后破碎、倒地。
林半见捂着胸口,冷眼看着令狐羽惊鸿的身影在天地之间灵活来去,剩下的两座雕塑也被解决,轻飘飘落在她面前,乌黑的长发上,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他俯下身,伸出手来。
林半见噘着嘴,把头撇向一边,自己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令狐羽明明被拒绝了,心脏却在胸腔砰砰跳得飞快。他垂下眼睛,不动声色收回手,抿唇没有说什么。
林半见以为他也不高兴,想来自己刚才那样实属赌气,他比自己厉害这点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这世间比他厉害的恐怕也没有几个,她被比下去也是理所当然,有什么好不服气的呢?更何况他刚刚还出手救了自己。
于是她背起双手,垂下头说:“刚才多谢你救我。”声音软糯纤细,带了些歉意。
令狐羽故意把语气放冷道:“想出些头绪没?”
“什么?”
“阵。”
林半见恍然大悟,“稍微有一点头绪了。”她观察着令狐羽的脸色,感觉他好像因为自己刚才赌气,在竭力克制自己的脾气,因此她故意说话温柔了许多:“我觉得有可能是五行诡阵。”
“五行诡阵?”令狐羽重复道。
“对,”林半见道,“这是很厉害的术士用的阵,我也只在巫家本宅的课堂上听先生讲过,是很厉害的古老阵法,内含金、木、水、火、土五行灵力,能镇妖捉鬼,一旦入阵,便只能化作术士修行的养料,想出去,就要找到阵眼所在。”
“那你找到了吗?”
林半见老老实实摇头,她上课从来不认真听讲,能记住这些已经算是撞大运了。
她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双垂髻散了一半,衫子上几处破口,嘴角残留着血迹,水汪汪的眼睛一片赤诚,认错的时候很招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