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不慎落入蛛网陷阱的飞虫,被蜘蛛在体内种下了毒液,看似还活着,其实毒性已经在蔓延,成了蜘蛛的饵食。
林半见叹口气,闭上眼睛小声说:“对不起了,方子元,姐姐没能帮上忙。”
五行诡阵彻底崩塌,他们再次来到那阴湿的船舱最底,霉味犹在,周围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只是能听到涌泉的声音。
“汩汩——”
涌泉?
林半见大叫,“不好,船舱漏水了!”她丝毫没意识到令狐羽还搂着自己,飘在半空中,焦急地拍着他钢板一样坚硬宽阔的肩膀。
“安静点,我带你上去。”令狐羽带着她往上飞。
画舫当中也非常热闹,大家知道船舱漏水,却没有一个往下面赶,反而能听到“噗通噗通”的跳水声。
人们口中高喊着,“有妖怪!有虫子!是蛊虫!”
甲板上打斗声此起彼伏,林半见听到巫家姐弟还有楚怀锦的声音,出去一看,画舫最外围竟然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妖怪占领,同时还有巫启寒的十好几种蛊虫在翻飞蠕动。
一时之间,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明明那些被关押的妖怪已经死了,怎么现在又冒出了一大堆?而且看起来好像还跟他们有仇似的?
令狐奕泽站在甲板上,身上还披着一件貂皮的暗紫色斗篷,眼睛呈病态的血红色,周围站着一群和他类似的随从,冷眼看着巫家姐弟还有楚怀锦和那些妖怪打得不亦乐乎。
令狐羽搂着林半见的腰,轻盈的落在战场最中间。
“启寒姐姐,巫启星!”林半见大叫。
巫启寒正忙着对付妖怪,旁边只能躲着的巫启星有时间回答她,便说:“你可算出来了,都过了两天了!”
“什么?!”林半见以为只过了一晚上,没想到竟然这么久。
“我们找了你好久,但是你和令狐羽一起失踪的,就没有太担心。现在船马上都要靠岸了,忽然就出现了这么多妖怪,那位令狐大人也突然变了副模样,要把我们都抓起来。”
直勾勾盯着令狐奕泽,露出一个充满戾气的笑,“原来这便是你的真面目。”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亡命之徒,亏我好心招待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恩将仇报!”令狐奕泽脸上露出些许狰狞。
“我还是要感谢你有自知之明,知道好歹,能把姑母送还给我。”令狐羽抬了抬手,向他展示拿到的画卷。
刚才他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将画卷带出来,就是因为操控五行诡阵的令狐奕泽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也要跟着那幅画被令狐羽的长生木敲成肉泥,不得已才及时收手,现在被说成是卑微的赠送,多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令狐奕泽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命令道:“把这只狐妖给我碎尸万段!”
一时间画舫所有的妖怪全都调转矛头,锁定令狐羽,他们有的身如猛虎,有的恰似恶狼,一个个体型巨大,全都是修炼邪术的妖怪,正张牙舞爪,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这时,林半见忽然感觉身边的狐妖小郎君体内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但这力量却没有伤害到自己分毫,却发现那些妖怪竟然全都不动了。
令狐羽长发如旌旗,长身玉立,白玉雕刻的面庞和脖颈,自有一番王者之气,扫视一圈道:“全都给我跪下!”
“轰!”
这一声令下,竟然真教全部的妖怪给跪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诡异画舫(八)
船底的破口正在迅速扩大, 涌泉之声也从低语似的“汩汩”变为野兽般的轰鸣,木制的船舱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发出越来越频繁的“吱嘎”声。
整座画舫都在向一侧倾斜、下沉。
然而甲板上的人全都没有在乎这一点, 而是无比震惊地盯着那一袭黑衣, 挺拔立于狼藉中央的小郎君。
他的下巴有些尖, 面容瘦削俊朗, 眉眼线条逶迤蜿蜒,原本是妩媚至极的画面,却被他眼中森严威仪的气场全然压制, 显示出一种年轻暴君的姿态。
令狐奕泽是最为震惊地一个, 他狼狈地转头看了看两端, 那些原本听他号令的妖怪,竟然全部向这个毛头小子下跪了?!而且,从他们挣扎的表情来看, 仿佛也并非出于自愿。
“你们在搞什么?!”他有些癫狂地大吼。
“嘘——”令狐羽恶劣地勾起唇角, 眼睛看一眼左, 看一眼右, “谁也不许告诉他。”说完, 嘴唇露出妖异的笑容。
于是那些原本想要解释作答的妖怪全都屈辱的闭上了嘴。
令狐奕泽彻底崩溃了,不顾一切地甩出他全身所有的妖力, 凝聚成一道紫红色的光,“我要杀了你——!”
令狐羽微微侧身,把林半见挪到靠近自己身后的位置, 抬手接住那一团光, 捏成了星星点点的碎屑, 轻蔑一笑, “就这点本事?”
林半见就在他怀里, 能感觉到手臂勒在腰间的力道,他身上有一种特有的香气,自领口散发出来,凑近了才能闻到,隐约能蛊惑人心,同时这香味现在还带着些寒意,让人有种在梦幻与现实中游离的错觉。
令狐羽松开她,往令狐奕泽走去,林半见没了依凭,这才发觉自己的腿已经软了,要不是巫启寒及时接住,她就要摔在地上。
“咚、”“咚。”
乌缝六合靴踩在甲板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令狐羽每走近一步,令狐奕泽的心理防线就被突破一层,当令狐羽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彻底跌坐在地上,眼底满是恐惧。
“这画中的人就是你先前所说之人的后代吧?那个和狐妖成亲,被亲族所不容的令狐家大小姐,生下了一个半妖女儿,便是她吧?”令狐羽把手张开,按在令狐奕泽头顶,问话时,语气很轻。
“额……这不是我干的,我也是听皇后的命令。”令狐奕泽浑身抖得像筛糠,冷汗不停从脸颊滚落。
“皇后?”令狐羽歪头。
“对,皇后说,这样……”
“嘎——!”
画舫忽然之间向一侧倾斜,满船的人和货物全都开始滑向倾斜的那一方,所有人和妖都乱了,抱桅杆的抱桅杆,抓围栏的抓围栏,还有不少紧紧攥住不知连接哪里的麻绳,期盼能稳住自己。
黑夜里,码头附近一片姹紫嫣红的光,芳香不紧不慢自远方飘然而至,如同悄然绽放的昙花,看似不经意,却有着排山倒海之势,顿时席卷满船。
令狐奕泽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暴突,气球似的炸裂,剧痛是他尖叫起来,全身也越来越涨/大,最后实在承受不住,爆成一滩血肉模糊。
令狐羽刚才被那香气分了神,一时躲闪不及,溅了一身,但是因为那香气的缘故,他也顾不上自己了,视线转向码头。
因为那码头专门用来接待达官贵人的船只画舫,因此周边的建筑异常奢华,有五六层高的酒楼茶社,还有各式各样卖古董字画,衣服首饰的地方,日夜张灯结彩,透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就在那码头渡口,缓缓走来一个小仪仗队,举扇拿幡的男男女女全都穿着绚丽的宫廷服装,表情庄严肃穆,他们分成两排,抵达码头后就分开,站住不动了。
自队伍后面,走来一个十六人抬的鸾轿,那鸾轿很宽,上面还有一层阶梯,周围红木描金的棚顶,放下来坠着宝石的厚重轿帘。鸾轿抵达码头后也停下了。
所有人都痴迷于那一阵扑面而来的异香,林半见感觉这香味有些熟悉,因此没有立刻被蛊惑,便望向令狐羽,见他正浑身是血,专注看着那顶鸾轿,便也将视线转移过去,她刚好就扒在画舫翘得最高的那一侧,因此视野宽阔。
鸾轿的帷幔缓缓拉开,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紫霞彩裳的女子,梳着飘逸的飞仙髻,姿态也真如降世谪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如梦似幻,让人不敢眨眼。
那女子在秋日的清风中抬起螓首,那双眼睛含着绵绵忧愁,见者无不为之肝肠寸断,她看向令狐羽,缓缓开口,“羽。”
声音也似烟云那般缥缈,带着雍容华贵的气质,彰显著帝王家重重高墙后隐藏着的无奈。
林半见浑身都麻了,回头看令狐羽,他仿佛也认识那个女人,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以至于刚才那样慑人的气场全都不见,只剩下原原本本的他。
好一会儿,令狐羽薄薄的嘴唇抖了一下,“母、母亲。”
母亲?!
林半见仿佛被天上的闪电披中,瞪大眼睛,这是令狐羽的母亲?她来回仔细对比令狐羽和那个女人,两个人果然长得有七分相似。
只是一般人真的不太敢这样详细去看他们的长相,毕竟他们长得实在太过惊艳,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见过以后不自卑的人真的只能说明有颗大心脏,再没有其他任何原因,因为真的找不出比这更美的了。
未央向令狐羽伸出双手,细眉微蹙,是一个包含伤情的模样,“好孩子,到娘亲这来。”
林半见觉得有这样的母亲在叫自己,令狐羽肯定要哭着跑过去了,然而她正准备见证这感人一幕的时候,却看到令狐羽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向了自己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