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诀张了张嘴,表情有些尴尬,但片刻后,他点头道:“也行,反正朕不能人事,到时候随意看她几眼,再瞎夸几句,晋个位分便可。”
云谣朝他瞥去,知道唐诀说这些话虽然有哄她开心的意思在里头,但多半也是事实,况且云谣知道,能被大臣送进宫里来的秀女,即便不是绝色美人,也绝对不会丑到哪里去,毕竟唐诀也不是小时候,不分美丑,不知男女之事,送个女人进宫就能按照家里的地位在宫里排位分。
女子当然是越漂亮,越会得人心了。
她方才说那些,也都是在和小皇帝闹玩笑呢,从她认了自己喜欢上的是个皇帝之后,就做好了他的后宫日后还会有许多女子加入的心理准备了,只要唐诀别做对不起她的事儿,其余那些被迫塞进来的,她都可以装作看不见。
非但可以看不见,还可以加以利用一下。
“我倒是觉得,采选可办。”云谣说着,唐诀反而露出惊讶:“你这是铁了心要做太监,然后把朕送给别人了?”
“才没有呢!”云谣见他贫嘴,微微皱眉,道:“我是觉得,采选是个可以拉拢朝臣的好机会,需要家中女儿、孙女巩固地位的朝臣,恐是地位不高,又或者想要再进一步,你若能借此拉拢他们,岂不算是两全其美?”
“得臣子心是一美,另一美呢?”唐诀问她。
云谣眨巴眨巴眼睛道:“还能多个小老婆啊。”
唐诀伸手就朝她脸上捏过去,气得牙痒痒:“你这张嘴!”
云谣的脸被他捏得鼓起来,嘴巴都歪了,唐诀笑了笑说:“你这才叫嘴歪眼斜呢!”
说罢,他顿了顿,云谣的眉毛皱着,一双眼睁大了看向他,含着点儿委屈在里头,她也不挣扎,就这么看,看唐诀什么时候自己心疼了放手。
唐诀与那双眼对视许久,心头几次跳动加快,呼吸忽而停下,他松手,捂住了云谣的下半张脸,掌心扣住口鼻,只留云谣一双眼在外。
他慢慢弯下腰,朝云谣凑近,云谣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有些退缩,唐诀却用手指扣着她的下巴道:“别动!”
“可我……”话还未说完,唐诀又皱眉:“别出声。”
云谣缩着肩膀不动也不出声,直到唐诀凑到她跟前,微微抬起下巴,柔软的嘴唇贴上了她的眼,那一瞬云谣闭上了眼,感觉到眼皮上的温热,唐诀只是轻轻触碰后便退开,道了句:“朕好想你啊。”
想的,不是眼前这副太监皮囊的她。
延宸殿外,尚公公将门缝合上,面色苍白,丹凤眼迎着风眨也不眨,深吸一口气后,手中所握的拂尘杆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第111章 .夜探
云谣没在延宸殿内过夜,等唐诀将案上的奏折批完了,她也打了个哈欠,困了。
唐诀顾及她,让她早点儿回去休息,亲自送到了延宸殿门前,门外小喜子靠着门差点儿睡着,瞧见小顺子出来了,连忙起身,正好也瞧见掌灯的陛下,也不知是不是眼花,陛下似乎是在给小顺子开门。
小喜子揉了揉眼,再睁开,瞧见的就只有小顺子一人站在他跟前看着他,门前哪儿有陛下的影子,小顺子道:“陛下要歇了,今夜你当值,仔细着点儿。”
“晓得。”小喜子撇嘴,那十板子也不是白挨的,他再也不敢在夜里头乱放人去延宸殿了,尚公公可说了,若有下次,他就得去掖庭洗马桶了。
小顺子走了,小喜子连忙吩咐后头陪着的两个小太监:“你们都给咱家把眼睛擦亮了,陛下歇着,一只苍蝇也别放进去。”
“这个时节可没苍蝇。”一名小太监说,结果被小喜子瞪了一眼,两人只好点头:“是,知道了,顺公公,您闭眼歇着,奴才一定看好了。”
云谣走出延宸殿就往后方太监处的院子过去,她陪着唐诀批了一晚上的奏折,至少得有一个多时辰快两个时辰了,实在无聊还把唐诀批改好的拿过来看,心理不禁感叹当皇帝也不是个轻松的差事,换她来,即便有无数个漂亮的大小老婆,她也不愿意。
已经瞧见太监处院子门前挂着的灯了,云谣伸了个懒腰,身上骨头传来几声响,手还没落下,就被人扯着袖子捂着嘴给拉到了一旁。能有这速度,不声不响地出现的,除了唐诀,她没碰到过别人,故而当下猜会不会是小皇帝。
这人身上也有延宸殿的熏香味儿,只是气味儿极淡,比她身上的还不如,可见不是唐诀本人,那人拖着云谣并不温柔,没有半分照顾她的感受,直至拉得远了,才将人随意丢在了花丛边上的石子路旁。
云谣是被人扔下的,摔在地上疼得要命,衣服勾着杜鹃花枝,还压死了两株小小的仙客来。
云谣抬头朝对方看去,那人也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拖到这儿来,只是不想惊动他人。
尚公公的拂尘挂在手肘处,腰背笔挺地站着,一双眼冰冷地看向云谣,他浑身上下都散着杀气,云谣察觉到了窒息的压迫感,脑子里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想杀她,从眼神,从他垂在身侧却暗自用力的手能看出来。
“尚公公深夜找奴才,所为何事?”云谣连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灰尘,扯了扯嘴角,故作镇定道:“师父吩咐,奴才必定照做,若是奴才有什么做的不对不好的,师父明说,奴才一定改。”
“改?”尚公公嗤地一笑:“即便咱家闭上眼,你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花田。”
云谣心口一震,咬着下唇,看,这人果然是来杀自己的吧!
只是不知道她最近犯了什么事儿招惹了尚公公了,让他对她起了杀心。即便知道迷幻散是小顺子下的,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之前警告过她,她也没再做什么对不起唐诀的事儿。不至于是为了翻旧账,大半夜蹲着她从延宸殿出来,就拉到这处来做掉吧。
“奴才做错了何事,还请尚公公明说,即便是死,奴才也不愿死得不明不白。”云谣往后退了一步,夜风在吹,带着凉意,可她背后起了一层冷汗,里衣贴着皮肤。
“错,便错在你迷惑陛下。”尚公公说罢,将挂在手肘的拂尘反握着,他的拇指不知按下了什么机关,那拂尘的把手处居然冒出了一把大约一寸长的小刀,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云谣转身便跑,她又不敢叫,若真把宫里的人吵醒了,唐诀是会来,可来了怎么护着她?她现在是小顺子,一个太监,延宸殿前伺候的最不缺的就是太监了,再者若闹出不小的动静,明日早上前朝必然又有人说,唐诀若在周丞生那儿暴露了,麻烦更大。
云谣跑自然是跑不过尚公公的,只见那拂尘从她脸侧划过,一缕长发落在地上,云谣也摔倒了,她心中震惊,知道自己避无可避,连忙伸手握住了尚公公的手腕,阻止那朝自己脖子过来的拂尘,尚公公一脚踩在了她的腹部,双手用力握着拂尘杆往下压。
小刀抵着云谣的脖子上方,云谣一边用力抵抗,一边咬牙切齿道:“你还不能杀我,陛下说了,你不能杀我。”
“不是咱家杀了你,是周丞生见你办事不利,遂杀了你。”尚公公盯着小顺子的脸,这张脸跟在他身后喊了他六年师父,说没感情是假的,他精心栽培,指望着日后能让小顺子帮忙管着宫中大小宫人们,可到头来,却是最亲近的人,成了他人的奸细。
迷幻散不致命,尚可留他看用,但他不知用了什么妖法邪术迷惑唐诀,让堂堂皇帝与身边的小太监做出这等肮脏不堪之事,他绝对不能再留小顺子了。
若非他亲眼所见,他绝不信,起先会因为云御侍之死而寝食难安的陛下,居然会在短时日内,对身边伺候的太监生情。
此事若传出去,不堪设想。
陛下下不了手的,他来下手,左右都是为了陛下好,为了晏国好。
尚公公再用力,云谣牙都快咬碎了,她即便现在是男子身躯,用上吃奶的劲儿也比不过一个习武之人,她抵抗不了多久的。
云谣心中想了想,若真的没力气了,便不抵抗了,反正太监身体她也不习惯,当了一个多月的太监,她也烦了,死了还能换身体,说不定能变回女子呢。
这么一想,她的手略微松了力,转念又想,不行!这么死也太不值了,怎么说也是周丞生派入皇宫多年的奸细,总得发挥点儿作用,死得其所才是,况且若下一个身体还是个太监,或成了宫外男子,那他这辈子也别想见唐诀了。
那把小刀在她一卸力一用力的过程中歪歪地刺了下来,正好将云谣左边的脸颊划出了一个细小的口子,血立刻就流了下来,那把小刀也刺入了她身下的泥里。
这一用力,本就裂开的拂尘断成两节,尚公公丢下拂尘,一掌朝对方过去,云谣抬手擦了擦脸,摸了一手的血吓了一大跳,迎面而来的掌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开,掌心就要落到天灵盖,却生生地停下了。
云谣屏住呼吸睁大双眼,差点儿吓晕了过去,她浑身僵硬,牙齿打抖发出了咯咯声音。
尚公公将手从她的额上慢慢挪开,那双狐狸眼震惊地看向云谣左眼下的红痣,红痣下方半寸颧骨的位置,则是方才划破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