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睫毛夹就更离谱了,怪模怪样的小东西,一把就要二两银子。
不止如此,一个不过样子可爱些的擦手巾,也要卖五钱银子。
真是……失心疯了!
大陈氏就是这样觉得的,也认为自己作为长辈很应当劝一劝,便和陈氏说了几句,又让儿子李明途去把玉格叫进来说话。
玉格跟着李明途转进堂屋,就瞧见大陈氏皱着眉头,和愁眉紧锁的陈氏一起坐在上方的扶手椅上,顿时就想撤了。
“姨母。”玉格笑着给两人见了礼,不待人说话,便接着道:“今儿头一天开张,外头忙得很,怠慢了姨母和表哥,一会儿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吃个午饭再回去,外头人多,三姐和四姐只怕照应不过来,我还要瞧着五姐儿和六姐儿那边,就不陪姨母多说话了,姨母稍坐,晚点儿我再来给姨母赔罪。”
玉格说完又施了一礼,便准备往外退,大陈氏心头恼怒,捏紧把手坐直身子正要教训几句。
外头的张满仓又放声唤道:“玉格少爷快来,三姑娘寻你呢。”
玉格只好陪着笑拱着手边倒退边道:“玉格失陪,失陪。”
话音落下,人已经退出了堂屋门,而后一转身步子加快,不一会儿,人就消失在了前铺的后门处。
大陈氏愕然的看着她的背影,陈氏忙劝道:“大姐,今儿铺子刚开张,是有些忙,他们阿玛要到衙门当差,玉格又没有别的兄弟,所以忙不过来。”
陈氏说完,欲言又止的瞧了李明途一眼。
李明途察觉到陈氏的眼神,收回瞧向西梢间的视线,却又像是没看懂陈氏脸上的神色,只转了话题问道:“不是说玉格和他们佐领府上很有些关系,怎么不见佐领府上的人过来?”
陈氏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扯着帕子别开眼回道:“外头的事,我不大清楚,再说玉格他阿玛都忙成这样,人佐领大人那么大一个大人肯定更不得闲了。”
“哦,这样啊。”李明途笑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挑了大陈氏下首的位置坐下,对桂花婶道:“有龙井没有?给我沏一杯龙井来。”
桂花婶端着托盘摇头,“只有茉莉花茶,我们家五姑娘和六姑娘最喜欢这个,玉格少爷和三姑娘、四姑娘什么都行,家里就只买了茉莉花茶。”
李明途又笑了一声,“好吧,那就茉莉花茶吧。”
“是。”桂花婶应了一声,把托盘上的两盏茶放到大陈氏和陈氏中间的高几上,又出去给李明途泡茶,心里却念叨着,这人真是奇怪,她方才泡茶的时候,他说不喝,这会儿又要喝了,还要什么龙井。
还有那笑,茉莉花茶怎么了,多好喝呀,还香喷喷的。
等不到大陈氏和李明途说话,陈氏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对大陈氏道:“大姐,你看,能不能让明途出去帮帮玉格?”
大陈氏看向儿子,李明途的表情有些为难,大陈氏便摇头拒绝了。
“我和明途倒是想帮忙,但是明途如今正在想法子谋差事呢,要是今儿的事传出去,沾上这一个商字,明途往后这仕途……”
“今儿明途陪着你我走这一趟,在这一处露脸,就已经很冒险了,要我说你家玉格也是,既然连铺子都挣下一间了,就该收心好好读书,这士农工商,商人再挣银子,也是不入流的东西……”
大姐儿和二姐儿都在家里忙各自的事,陈氏是和大陈氏还有李明途一块儿过来的,这会儿身边没有别的人帮着说话,面前又是从小到大就极有派头的长姐,这会儿虽心头憋闷,但多年听训的习惯使然,虽不舒服,却也不会反驳,只闷声听着。
但这却把东梢间里的六姐儿气得够呛,“仕途?他有什么仕途?他连个差事都没有呢!他一两银子都没挣过!他能和玉格比?”
五姐儿一把把猴子脑袋按到她头上,“好了,我听着外头的鞭炮声停了,该咱们出场了。”
六姐儿气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也走不动路,只恨得直喘粗气。
五姐儿把自己的猴子脑袋戴好,小声道:“好了,别为他耽误咱们挣银子,多亏啊。”
六姐儿想想也是,慢慢平静下来,挥拳道:“咱们再挣两间铺子气死他们!”
五姐儿打开门,两人走出去。
李明途正对着两人的方向,瞧着东梢间走出两只大猴子,噗的一声喷了茶,指着她们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六姐儿心里气他,不吱声。
五姐儿原本打算回话来着,但想着若是姨母知道这猴子玩偶里头是她们,必定要教训她们不成体统,干脆也不说话,冲大陈氏和陈氏的方向屈了屈膝,便拉着六姐儿往外走。
别说,两个穿着擦着腮红穿着小裙子的猴子,笨笨拙拙行礼的模样很是憨态可人,大陈氏和陈氏瞧着都笑了,李明途也笑了起来,“玉格这鬼点子还是这样多,人家都是舞狮,他舞猴子?”
李明途说完起身,打算去西梢间瞧瞧,一推门却发现门里头上着锁,李明途皱了皱眉,又曲起两指叩了三下。
里头传来一道问话声:“谁呀?”
李明途眉头皱紧,“我,你们东家的表哥。”
里头顿了顿,回道:“表少爷好,这西梢间是绣娘们的工作间,人多东西也杂乱,做出来的东西都摆在铺子里呢,表少爷去铺子里瞧吧。”
李明途心下不悦,转头却对着陈氏笑道:“原来这一处是外人免进的,倒是侄儿唐突了。”
陈氏被这话说得心下一紧,忙道:“你是玉格的亲表哥,怎么会是外人,”说完便走到西梢间门口,对里头道:“是大牛媳妇吗?是我,方才是玉格的表哥,他想进来瞧瞧,你把门打开。”
然而里头对着陈氏说话,却比对李明途还要直接多了,“夫人,玉格少爷和三姑娘都吩咐过,这里头除了绣娘和四姑娘外,就是五姑娘和六姑娘也要得了玉格少爷或三姑娘的准许才能进。”
听是玉格的吩咐,陈氏没了话说,讷讷的看向李明途,“你看,这是玉格儿的吩咐,玉格儿这样吩咐,必定有他的道理,里头也没什么好看的。”
李明途微微笑着,什么也不说,然而大陈氏却是有话说的。
大陈氏站起身,对着陈氏劈头盖脸就骂道:“你们家如今这是发达了,连铺子也买了,就瞧不起咱们这些穷亲戚了,玉格才多大,三姐儿一个姑娘家,你一个当额娘的,就做不了他们的主了?不愿意让咱们瞧,明说就是,何必扯这些有的没的,咱们又不是那起子没眼色非要往上贴的,不过是个商字,不过是些银子,打量着咱们起了坏心,要谋算你们什么不成?”
陈氏被说得倒退了一步,只摆手道:“没有没有。”
大陈氏冷哼一声,整了整衣摆,接着道:“你虽然心眼子小了些,把人也瞧扁了些,可我到底是你亲姐姐,不忍你忧心,你放心,我们这就走,让你踏踏实实的。”
说完就要带着李明途走。
陈氏忙伸手拉住她,“大姐,我绝没有那个意思,玉格也没有那个意思。”
桂花婶听见动静走过来,扶住陈氏,帮着解释道:“对啊,李家夫人表少爷,这铺子的东家不止玉格少爷一家,还有别家的呢,玉格少爷自然不把你们当外人,可还有别人呢,这真是没法子。”
桂花婶这么一解释,大陈氏能下得来台,面色也就好了许多。
李明途问道:“别家?还有哪家?”
桂花婶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总听三姑娘说,这铺子有一半是别人的。”
“这样啊,”李明途点点头,又看向陈氏。
陈氏道:“我只知道连账房占了一股,还有一家什么布庄。”
李明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帮着劝起大陈氏,“额娘,这做买卖本来就有些说不得的门道,表弟也不是故意的,您又是长辈,多包涵些,咱们特特赶来贺喜,总得等表弟忙完了,当面说一句恭喜再走。”
“行吧。”大陈氏拉着脸由着李明途扶回了堂屋坐下,桂花婶见几人好了,给三人换了一遍热茶,又自去忙。
她如今每顿要做十几人的饭,所以一日三餐都忙得很。
前面铺子,玉格一转出来,连账房便寻到空隙也和她说了定价的事,玉格只道:“我原先也觉得贵,为这个,三姐还特意去问了一下我们旗的佐领夫人,夫人说……”
玉格笑着摊了摊手,“这价钱正合适,不算贵。”
连账房一愣过后,也笑了,用折扇敲了敲额头,笑道:“也是,是我糊涂了,这个真不贵,不算贵。”
两人又分开,各自接待相熟的人,因为铺子小站不下,那些个领了吩咐来的,送了贺礼又传了话道了喜便走了,剩下的亲自来的,便由连账房领着去定好的饭铺里头说话吃饭,终于铺子里空了出来,五姐儿和六姐儿也出来了。
外头的锣鼓声一停,唢呐声响起,正是腊月里五姐儿和六姐儿唱过的那首《铃儿响叮当》,快锣鼓声也配合起来,节奏欢快。
五姐儿和六姐儿站在店门口两侧,随着节奏,胡乱的摆手跺脚蹦跳,很简单的动作,但因为穿着猴子玩偶装,所以也显得十分可爱而吸引人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