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在他们两个出生的当日,他们爷爷又去了。
至此,他们母子三个就被称为扫把星,在家里受打骂,在村里受欺负,就是大虾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也欺负过他们,直到后来长大了,在广州府里打工讨生活的时候相遇了,因着乡亲的缘故你来我往的帮了几个小忙,彼此才慢慢亲近起来。
马车走进村里,叶三明是直接坐车到了村长家中,因为这些个船夫连着船夫们的家人的户籍都要迁到台州去,所以有许多文书需要村长帮忙。
村长一听说叶三明是举人,就险些跪拜下去。
叶三明忙笑着扶住他,说明来意,再说要在村长家里借住一晚,又拿出了酬谢的银子,接下来的事便是可以预见的顺利了。
而就在叶三明入住村长家时,大虾等人也乘着车陆续回到了自个儿家中。
大虾家和福荣福盛兄弟俩的家是挨着的,不过一是老石头房子,连带着好几间新建的耳房厢房,一是老旧的石头房子连带着两间破败的茅草屋。
“爷、嫲、小妹,我回来了!”大虾一到家也顾不上福荣福盛兄弟俩的事儿,一手拿着包袱,一手把自个儿的弟弟抱起来,便大步流星的朝自己家走去。
“谁?大虾回来了?哎哟,我的大孙子哟!”家里头,两位老人闻声连忙迎了出来。
大虾把小虾放下,两个老人抓住自个儿孙儿的手,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他的爹娘也收到消息赶回来了,他爹娘手里甚至还抓着锄头。
“大虾!”
这一处如此相见欢自不必说,同别的寻常的家庭相差不大,而他们隔壁的一家就要特别多了。
福荣福盛兄弟俩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个儿家,而后毫不意外的发现家里头只有他们娘一人在家,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只脸上就能看到不少旧的新的重重叠叠的淤青伤痕,正费力的推着石磨磨豆腐。
福荣转身关上门,福盛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娘!”
福荣娘迟钝转头看向他们,愣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你们回来了。”
说完又着急道:“你们回来做什么,你们爹要问你们要工钱,要打你们的啊!娘不是说了吗,别回来,攒着工钱娶一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娘,”福荣上前抱了抱她道:“我和福盛回来接你走。”
“走?能去哪儿?你们爹。”福荣娘下意识的有些欢喜,但更多的是迷茫无措,很快又转为死心认命,不,逃不了的。
福盛迫不及待的告诉她,“去台州,娘,咱们去台州,我和大哥在台州找到了差事,一人一个月有十一两工钱!”
多少?福荣娘幻听般转头看向他,十一两,够他们家过上好几年了,一个月的工钱?
福荣娘还没有把话问出声,“多少?”一道粗粝激动的声音伴着推门声响起,而福荣娘应声打了个寒颤。
福盛愤恨的握紧了拳头,福荣错步站到他前头。
“爹,十一两银子,我和福盛在台州找了份差事,一人一月能有十一两银子的工钱。”福荣老实回道,已经被他听着了,若是否认,他们娘又要遭一顿毒打,而且说不得就不能离开这个村子。
“哈?”福荣爹兴奋的搓了搓手,“那就是二十二两银子?”
福荣点点头,“是。”
福荣爹立马吩咐道:“那你们往后一个月给老子送二十一两银子回来,一个月半钱银子,呸,都不够老子塞牙缝的。”
福盛恨红了眼,福荣娘伸手牢牢的抓住了他。
福盛想着他娘,硬是不敢说话动作,虽说他们大了,爹打不过他们,可他们也不能对自个儿的爹动手,还有娘。
福盛想着,生生又忍了下去。
福荣笑着极恭顺的答应下来,“是,只是还有一件事儿,东家说,若是咱们愿意居家迁到台州,会一人给三两银子的安置费,我问过了,我和福盛这样的也是一人三两,那就是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福荣爹摸着下巴琢磨起来,六两银子那可是这俩兔崽子过去一年的孝敬钱,现在搬个家就能得六两银子。
可他要是过去,人生地不熟的,都没有个耍乐处,还有这银子,没用到亲戚朋友和乡亲面前,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福荣爹有些犹豫。
福荣瞧着他的神色,笑着问道:“爹今儿没到河洼村耍牌,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福荣爹瞥了他一眼,撇嘴道:“老子听说有好几辆马车进了咱们村,回来瞧热闹来了,怎么,你不想让老子知道你们回来了?”
“不是,怎会,”福荣笑着道:“只是我和福盛原本想着回到家放下东西,再去打二两酒割几斤肉,再去河洼村寻您,让您涨涨面子呢。”
“嘿。”福荣爹这才笑了起来,“这会儿去也不迟,拿银子给你们娘,让她现在就打酒买肉去。”
福荣爹这么说了一句,又敛了笑,怒目兄弟俩教训道:“你们身上有多少银子,拿出来,拿给老子,有老子在,你们要是敢私藏银钱,老子就把你们告到官府去,打你们的板子!”
“爹放心,我们不敢。”福荣忙摆手道,而后把自个儿身上的银钱全部都掏了出来。
福荣爹一手就夺了过去,手里搓着自个儿从来没有瞧见过的银子,仍旧不满道:“怎么才这么几个碎银子?你们不是一个月十一两工钱吗?”
福荣忙解释道:“那是之后,以后到台州做事才有这么多。”
福荣爹挑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碎银子扔给福荣娘,让她去打酒买肉,又对福荣兄弟俩恶狠狠的威胁道:“你们要是敢骗老子,老子就先打死你们那个灾星娘,再打死你们!”
福盛低着头扶着自个儿娘的胳膊,福荣缩了缩脖子,像是被吓着了,老实交代道:“之前几个月我和福盛出了趟海,一个月算十两工钱,得了一百多两银子。”
福荣爹激动得呼吸都热了,“那银子呢?”
福荣道:“买、买了台州的房子。”
福荣爹立马怒而暴喝道:“什么房子要一百多两银子?!”
福荣娘又打了个寒颤,福荣一边示意弟弟赶紧带着娘去买东西,一边同爹解释道:“爹轻声点儿说,财不露白,台州的房子可值钱着呢,从去年到今年,有生生翻了三倍的!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托人买着的。”
福荣爹稍微熄了火,又怀疑道:“真的?你别唬老子。”
福荣细细的同自个儿爹解释了台州如今的情景,尤其说了玉环楼如何的宏伟高大,其中的酒楼如何金碧辉煌,那百货商场如何叫人目不暇接,林林总总,又说了他们台州船运的东家和未来的工钱福利,总算说得福荣爹心动。
“行,那咱们就搬到台州去,嘿。”福荣爹又高兴起来,突然想到什么,对福荣道:“明儿,把你舅舅啊姑父啊什么的都请过来,咱们要走了,怎么也得好好的摆上几席,请你舅舅姑父他们沾沾喜气。”
福荣点头应下,明白他只是想炫耀而已。
在银子、酒肉和福荣描绘的未来的美好日子的想象中,福荣家难得吃了还算安生的一顿饭,过了安生的一日。
另一边,大虾家里已经迎来了满屋的客人。
怎么坐马车回来的?发达了?
干的什么营生,挣了多少银钱,买了多少东西?
一大堆的问题,直说得大虾口干舌燥。
听大虾说了以后的工钱,大伙的第一反应都是怀疑,你做什么了?你凭啥能得十一两银子的工钱,是当贼了,可当贼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吧。
要不就是十分危险,拿命换来的。
大虾颇为得意的笑道:“十一两银子是咱们这些老船员的工钱,咱们这样的是能带徒弟的,后头的可没有这么多,后头进来的,起先一个月也就六百文钱,咱们这工钱可不是谁都能拿的,就咱们这些人。”
听他这么说,又听他说这回回来是特地来接家人到台州去的,一屋子人都羡慕得不行。
“一个月十一两银子?那得怎么花啊?”
“真好,我都没瞧见过天梯是啥样。”
“还有百货商场,真有十层高的楼?那得多高?那不得捅到了天上去?”
一拨拨的人来,一拨拨的人问,大虾爹娘笑不拢嘴的让大虾讲讲再讲讲,而大虾在一众亲戚和乡亲好奇又羡慕,羡慕又赞叹,赞叹而向往崇拜的目光中,也是乐此不疲,一句一个咱们台州、咱们台州船运,俨然已是台州人的模样。
这一回再没有人说他出海如何如何,说他会短命如何如何,这一回台州船运四个字算是深深的刻在了他们心里。
叶三明还有公事在身,没打算在此处多留,所以第二日处理好迁出户籍的各样文书后,他便准备启程继续赶往广州府,不想早上一推开门,村长就带着自个儿的两个儿子拦在了他的门前。
“叶老爷,您看我这两个儿子可还过得去?您看能不能到台州船运里做事?”
第230章 、太无耻
叶三明就这么走走停停,视某村船夫的多少在沿途的村子停留上半日或一日,直走了快大半个月,才终于达到广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