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考试绝不止这一回,不过,他们目前还不知道而已。
总之,这份卷子就两个字,一个细,一个实,所有的考题都细小又实际得很。
若说后勤部和运营部,只要踏踏实实的坐在办公厅,认认真真的把自个儿该看的文书都看了,再有些基本的能力,大约就能应付得过去,再不济,胡诌几个,也能不叫卷面太过空白难看。
可生产部,那就真是地狱级别的难度了。
问,羊毛是怎么搓成毛线的?
这题,一答就是一篇小论文啊,当然,前提是你得知道,可这样的细处,有多少生产部空降过来的管理官员是低头去看过的呢?所以,他们拿着题目几乎是无从下笔。
再问,手表走动无力,摆轮片即停的故障原因是什么,应当怎么修理?
这一题就更难了,羊毛怎么搓成毛线的他们或许不清楚,可好歹羊毛和毛线的形象是具象的,还能猜一猜想一想,可手表,这摆轮片、是个什么东西?
不少生产部的官员看着自个儿手腕上的手边,恨不能现拆开看一看,可问题就是,拆开了,他们也不认识啊!
再有,题干列明提供的原材料和人手,说明数量时间要求,让他们安排工期完成目标的。
这里头又涉及到各样产品的制作工艺、材料的领用,哪几组工人们的时间协调以及对应的加班费用,特殊生产间特殊工具的申请使用,东西生产好后的清点保存和入库等等等等,是道无比综合又无比实际的大题。
当然,也是选做题,你既然在生产部管事,那总有一样商品你是熟悉的吧,你可以选做你熟悉的一题,也当然,职位越高,你要选做的题目就越多。
李立仁一只手蘸墨答题,一只手杵在嘴边,极力笑得不要太过幸灾乐祸。
他是一步一步考得的举人功名,答过的考题不少,不过头一回遇到这样别致有趣的考题,不不不,是第二回 ,哈哈,玉大人真是、叶三明说得对,实务为上。
某些人要栽跟头了!
考生里头,还有一部分生产管理人员是技术过硬,偏又识字不多的,这样的人每一个便由三个人力或运营处的普通工人负责领到三楼会议室,一道道念给他们听,再由他们口述,再记录下来。
这一处也是没有漏洞可钻的,且不说这一边考试形式是一对三,再一个,谁给谁监考谁给谁记录,在抽签之前,他们双方都不知晓。
总之,这场考试,考得一众、空降的官吏,连带着原本靠本事升上去,之后又懈怠的工人,直到交了卷离了场,脑袋还是晕乎的,脚步也是虚浮的。
最要紧的是,心啊,悬着的!
也不知道自个儿答的好不好,能不能过得去,要是过不去,玉大人会怎么处置他们。
偏玉大人看文书批试卷又慢得很,又是那么多人呢,且要好生等上几日,或者是十好几日,这心啊,就得这么的悬上十几日,这也、太难熬了!
好在玉大人看得慢是慢,但也并不故意吊着人,她一日看了几份,便会公布出几份的成绩。
次日午休的时候,包括马庆祥在内的二十个人的成绩就张贴了出来,生产部的试卷有一处特别,只有不合格的会张贴出来,而合格的不会张贴。
不过马庆祥又是一个特别。
此时公示墙上,便张贴着马庆祥堪称干干净净的试卷……
这,迈柱狞笑了一声,亲自带着人到公示墙前寻到了马庆祥,“马大人,跟我到人力处办一下手续吧。”
马庆祥喉咙哬哬的发出了两声不明的音节,整个人像是熬了好几宿没睡,目光反应都透着呆滞。
看他这模样,好多人也猜到了,若是他能好好答题,就算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试卷也不会如此的难看,偏偏他又不知道,又、遭受的打击太大,整个人都傻了,还能清清楚楚的写下名字就已经不容易了。
不过,即便猜到想到知道,也没人同情他,若不是他,他们也不至于考了这么一场,更不至于到这会儿还提心吊胆着。
尤其是同期公布的另外四个不合格的人,瞧着马庆祥的眼神透着阴狠,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报复他呢。
不过这个,他们也顾不上关心,“不知道下午,玉大人能批出几份考卷。”
一伙人站在公示墙面前猜着想着担心着,每日午休和下午下班后,连饭都顾不上吃,必得先到公示墙来瞧过后才能稍稍安心。
就这么过了两三日,好些心思浅的就肉眼可见的憔悴起来,也是这时,一些人才慢慢反应了过来,这样不定时不定量的一批批公布,还不如划个时间,给个干脆呢。
一官员再又一次午休没找到自个儿的名字后,拍着大腿叫了起来,“哎哟喂,我的亲娘老子哟,我这,咱们这午饭晚饭的时候,这还能吃好吗!”
他们能不能吃好,没人知道,不过后勤部负责管理食堂的人确实发现,这几日,食堂每餐剩下的餐食多了不少。
金缕记里发生的事儿,随着头一批被打回吏部的官员回京,也成功的把消息带回了京城。
十阿哥听人说了,跺着脚笑得险些没倒仰过去,“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日子,只要有玉格在就热闹有趣得很,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难为他怎么想出来这么、这么折腾人的主意的!”
八阿哥笑着慢声道:“这可不是折腾人。”
十阿哥想了想,其实他也能想到一些个好处,但是这事儿吧,“也就玉格,回回办差都能办得这样别出心裁、不拘一格,哈哈哈哈。”
八阿哥笑着扬了扬唇。
十四阿哥笑了笑,又顺着八阿哥的话接道:“他此举看似胡闹,实则周全得很,一来,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把尸位素餐者赶出金缕记,把金缕记重新抓回手里,二来么,狠狠的立了威,三来,这样少量多次的慢慢替换,金缕记也就有了时间调整过渡,也就生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八阿哥闻言,轻叹了一声,点点头,“他的智谋叫人叹而服之,要不是我今日亲自到吏部见了那叫马庆祥的。”
八阿哥摇了摇头,笑容淡淡的透出对马庆祥的不以为意,“我都要认为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谋划的。”
十阿哥皱眉道:“八哥,玉格不是心机深沉的人,他就是聪明,顺水推舟而已。”
九阿哥悠悠的道:“不是他谋划的,但能因势利导成如今局面,也很是不易了。”
十阿哥又转头看着九阿哥皱眉道:“你别老把玉格想成那样。”
九阿哥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样的顺水推舟,换老十来,十个他也想不到,不过,也不能这么类比,毕竟还有个‘聪明’的前定,老十可、
九阿哥又啧了一声。
十阿哥皱着眉看着他,他怎么总觉得他在嘲讽自个儿。
十四阿哥笑着岔开话题道:“这天瞧着一日日热了起来,今年汗阿玛也要侍奉着汗玛玛去塞外避暑,不知此行会带上咱们哪几个兄弟。”
这是正事儿,九阿哥和十阿哥都敛了表情看了过来。
八阿哥道:“不管是哪几个,这京里的事情咱们也得好生安排一番。”
九阿哥皱眉道:“金缕记那边?”
那边可有他们不少人呢,这头一回被踢出来的,就有一个他们的人。
八阿哥道:“这样只知道攀附,连自个儿的差事都做不下来的,留着也无用。”
九阿哥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这边,八阿哥几个说着正事儿,慢慢就把玉格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实话实说,这一阵子,八阿哥确实不太愿意听人提起她,因为说不得什么时候,听到的消息就是她的婚事。
这一边,八阿哥几个刚转开话题,另一边四阿哥也听人说了金缕记的事儿。
四阿哥勾唇笑了笑,笑得来回事的人面上一惊,四阿哥才像是突然察觉到自个儿嘴边的笑意,又蓦地敛了笑。
“金缕记的事儿不用管,他还是留了手的,若是真用了心办差的,不用咱们做什么,自然就能留下。”
“是。”回事的人领了吩咐下去。
四阿哥搁下笔,又怅然的轻叹了一声,靠到椅背上头,微微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这事儿,于四阿哥八阿哥这般身份比玉格高的人而言,不过是要不要插手的事儿而已,但于京城旁的官员来说,可就被、吓得不轻。
“从前我还当玉大人是个和气的,如今看来,真是、是我看走了眼。”
“也不算看走了眼,之前确实是和气,可如今,谁叫人家发达了呢?”
又一官员却道:“哼,我早就瞧出了不对劲儿,各位想想,从前玉大人是不怎么出手,可他一出手,那可都是下狠手,那启科齐诸位可还记得?那可是功名都被革了!”
若是有功名在,至少能去寻个教书的差事,可这样连功名都被革了的,这样人品有瑕的,哪家哪个会聘他来教导自个儿的儿子。
十几年的书啊,是全白读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杨守敬,嗐,从前若有这样的事,不过是降职革职,就算是革职,过几年也能想法子起复,可你们想想杨守敬革职那场景,他这一辈子,哪里还有起复的机会?谁又能允许他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