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二娘,徐老夫人心中就有数了。
于是她忙说:“二娘近来一直呆在家中,她母亲前些日子病了,她一直床前尽孝,侍奉着。前些日子,敏惠公主府举办的赏雪宴,有递了帖子来,她也婉拒了。如今就只安安静静呆在家中,闲来无事时,绣绣花尽尽孝,倒也清闲。”
太子妃点头说:“如此甚好,待过了年,也就差不多到她同秀儿的大婚日了。你们家这些日子,可也忙坏了吧?”
见太子妃这样说,徐老夫人便松了口气。再接下来,就是真的可有可无的闲聊了。
徐侯府里的事,太子妃多少也知道一些,他们家有一位宠妾乃是当年乳母的身份。那徐二娘虽不是乳母所出的庶女,但却是吃乳母奶长大的。
所以,对当时盛良媛来求,说是想将秀儿同徐侯府的婚约对象由徐家的大娘改成二娘时,她实在不能理解。
徐家大娘她见过,生得十分娇艳明媚,性子也不错。原还想着,这样的人物同临安郡王站一起,倒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
却不曾想,最终婚事落在了那徐二娘头上后,那徐大娘转眼便被下嫁去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户中。
或许徐侯府有徐侯府的顾虑,太子妃只是觉得可惜了那样的一个人物。
第二十八章
除夕日, 一大早,府上各人便都早早起了床。
就连徐静依,素日里最会偶贪个懒觉的, 今日也没贪睡。
但即便如此, 她也是家里最后一个起的。她醒来时, 外面院子里隐隐传来三郎和娇娇的笑闹声。
冬日天冷,万物沉眠,死气沉沉。所以, 这时候能在这样的嬉闹声中醒来, 也是一种福气。
或许是近日来事事都顺心,一切都在往着好的方向发展的缘故, 徐静依心情也好。心情好了, 自然状态就好, 时时脸上都会挂着笑。
掀了被褥坐起来, 见丫鬟们端了洗漱的热水进来,徐静依便问:“外面是三郎和娇娇?今日他们怎么这么一早就过来了。”
紫兰拧帕子给徐静依擦脸, 青杏则静候一边回话说:“今日除夕, 府上一早就忙起来了。夫人和大奶奶在忙团圆饭,二爷则被叫去陪着一起挂红灯笼贴春联。三爷小姐没的玩儿, 就过来了。二爷顾念着姑娘您还没醒,就叫他们先在院子里玩儿, 没放他们进来打搅。”
顾家的氛围很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父子兄弟之间, 从不存在什么嫌隙。哪怕是前世, 在顾家的这一年半中, 除了看顾容庭不是很舒服外, 她同顾家的别人相处还是很愉快的。
那一年半,其实她过得也很舒心快乐。
这一世,想必是要提前结束这段快乐时光的。这样想着,徐静依心中难免会生出几分不舍来。
“外面多冷,快叫三郎和娇娇进屋来坐。”边说话的功夫,徐静依已经洗了脸漱了口,青杏也正速速为她穿衣。
待穿得差不多后,紫兰这才去了屋外,喊了小兄妹二人进来。
外面虽冷,他们二人进来时身上也的确带了一身寒气,但二人闹得小脸通红,两人的手都是热乎乎的,可见他们是一点都不冷的。
徐静依却挺怜惜他们的,忙挨个握了他们手,问冷不冷。
兄妹二人是龙凤胎,很多时候的很多小动作都是一样的。徐静依问他们冷不冷,他们二人不约而同摇头,然后异口同声说:“一点不冷,都玩儿热了。”
马嬷嬷端了热羊奶进来,也笑着说:“每个小孩子的屁股上都是烧着一把火的,瞧着他们冷,其实他们自己一点儿都不冷的。”又说,“虽然不冷,但外头也的确寒气重。刚热好的羊奶,里头搁了饴糖,你们喝了。”
小孩子都嘴巴馋,顾家虽不穷,但也不能日日都供两个小祖宗喝羊乳。也就徐静依嫁进门来后,会常有这些稀奇的吃食给他们。
二人抱着奶碗,仰头一口气咕噜完后,徐静依又让他们陪自己吃了点早饭。
想着公公婆婆哥哥嫂嫂们都在忙,她总在屋里躲闲也不太好,于是就带着二人寻去了上房。
顾家不敢也不会给徐静依派什么活儿,徐静依过来也就是亮个相,然后继续坐那儿。瞧着是在陪顾容南和顾娇娇玩儿,其实她心里又盘算起了别的心思来。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顾容庭其实并非顾家亲生,还是后来,太子府那边来认亲了,她才听她婆母说起,说顾容庭是她当年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小婴儿。
徐静依想着,今生同前世不一样了。今生既她想让顾容庭的身份提前暴露出来,就必须先引导婆母顾夫人将顾容庭其实并非顾家亲子一事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这样一来,她才好继续后面的动作。
这般存着心思,徐静依一整日便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易捱到了吃团圆饭的时候,外面男人们也都回来了。顾家人不多,小户人家的,规矩也不大,所以一般需要一家人齐聚一堂时,也都是男女同桌而食。
一家人围坐一起,倒也热闹。
今日除夕,这顿团圆饭十分丰盛。府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奴仆忙完了主子们的吃食后,就被顾夫人放了行,叫他们也下去了。
或是几个围一起,自己做一顿吃的。又或者家就在京中的,可以回家去同家里人团聚。
顾夫人人好心善,这些年来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今年也没什么例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彼此酒喝多了几杯,话也说热了,都有些兴奋起来。
徐静依也陪着婆母嫂嫂喝了两三杯酒,这会儿脸上热乎乎的。但也还好,她脑袋是清醒的,心里还一直盘算着怎么将话头往顾容庭身上引。
只是也会装傻,装着醉了的样子,好以此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
“三郎和娇娇偶时会怕大哥,但好像更多的时候是怕夫君的。”徐静依笑着,双眼很是澄澈,但脸上却醉态尽显,“是不是因为,他们自幼就是在大哥的照看下长大的,所以没那么怕,而同夫君这个半年多前才回来的二哥不熟啊。”
徐静依突然这样问,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起疑心,除了顾容庭。
顾容庭仿佛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瞥眼朝她看去一眼后,唇角微弯,浅露出了个笑。之后又端起酒杯,掩盖了自己唇边的这个笑。
而那边的顾家别人呢,对此侃侃而谈起来。
大奶奶金氏说:“二叔更威严些,如今又是行伍中人,气势更足了,三郎娇娇多少会怕一些。大郎的严肃,都是故意摆出来的,唬唬外头小孩儿还可以,可唬不住他们两个。”
顾夫人也说:“二郎自幼是在他外祖家长大的,他外祖家是开镖局的。这些年来,二郎又随他们走南闯北的押镖,见过一些世面,故而看着严厉了些。他们哥儿俩,都是外表瞧着严肃,其实内里是最柔软的。”
之子莫若母,自己两个儿子什么品性,顾夫人心中再清楚不过。
都是本分正直之人,不说来日能有多大出息,至少对这个家、对他们的妻子,以及日后对他们的儿女,是绝对的有责任有担当的。
“那夫君怎么会从小在外祖家长大呢?”顺着顾夫人的话,徐静依很自然的就问了起来。
顾夫人便说了原由:“他七八岁上下时,他大舅来家里做客,一见到他就说他小小年纪的,眉宇间竟有股英气在,日后能成大事。又摸了摸他筋骨,说他是颗习武的好苗子。软磨硬泡的,最终劝服了我同他爹,之后便把他给带走了。这些年,他一两年才回来一回。”想着他每次回来,看着他一点点长高一点点变大的样子,顾夫人就觉得心里很欣慰。
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当年路边捡到他时,他也才几个月大,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带回来后,视他如己出,一应大郎有的他也都有。
养大到七八岁时,若不是他舅舅非赖着一定要带他走,又保证定会好好培养,她也舍不得啊。
如今可算是好了,如今回了家来,又娶了媳妇,日后就尽是过安稳日子了。
徐静依望了眼坐在身边的夫君,笑了笑,后又道:“大舅舅所言没错,夫君乃非池中之物,日后是定要成大事的。”又举例子,“那日我回娘家去,到祖母跟前请安时,祖母还夸夫君呢。说祖父常在她面前提起夫君,说他是将帅之才,日后必大有所为。”
顾家夫妇都是老实人,被这样夸,哪怕夸的不是自己,也多少有些难为情起来。
顾震山替儿子谦逊道:“那是侯爷看得上他,有意提携他。我看他自己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日后能好好守住一份差事,就很不错了。”
徐静依则道:“阿爹实在谦虚了,我看夫君就是像了阿爹,有本事,还低调。”又故意说了句,“夫君和大哥不愧是阿爹的儿子,大哥将家中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夫君则在军中颇有威声,日后咱们家指定能在这京中出了名儿。”
徐静依其实是想引他们说出顾容庭并非顾家亲子的话,只可惜话都递到这份上了,二老仍是只字不提。
或许,在他们心中,早已把顾容庭当成自己亲儿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