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番话中,徐静依也听出了母亲对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来。徐淑依日后是高攀,而她是低嫁,姐妹婚后多走动,对她是好事儿。
她也不想再言语刻薄徐淑依了,只认真点头道:“若她真能痛改前非,女儿自然与她姐妹情深。娘放心,日后只要她是真心亲我们的,女儿也会真心对她。”
袁氏悬着的一颗心安了下来,忙又差人去打听此刻徐淑依的所在处。打听到了后,就让大女儿去。
“你们姐妹也好好说说话去,你也别总黏在娘身边。”
徐静依正好也要离开去祖母那儿,于是就顺着话说:“我先去祖母那儿请安,然后再去寻她。”
袁氏没有不答应的,忙应了下来。
去了祖母那儿后,徐静依就故意将方才母亲同她说的话说给祖母听。母亲心性单纯了些,但祖母老人家却精于人情世故,她定知道,小孙女如今这般乖顺,能同她母亲和睦,多半也只是想保住同临安郡王的这门亲,而非是真知道错了。
但不论怎样,至少她如今也愿意装出个样子来。
“她如今能这般,也算是还知道些是非曲直。不管怎样,你娘是真高兴就行。”
徐静依突然在她老人家跟前跪了下来,请罪道:“孙女有错,还请祖母惩罚。”
徐老夫人心中有数,自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件。但那件事的话,细想来也不能算她的错,所以老夫人心中从未怪过她。
亲自将人扶起了后,老人家拉她坐自己身旁。
“我知道你的用心,是淑儿做的太过分了。你想她顾念着同太子府的那门亲,也不能不顾孝道,这是没有错的。你的良苦用心祖母明白,所以又怎会怪罪于你?只是……淑儿这孩子她不是真心改过的,待她嫁去了太子府,成了郡王妃后,你难道就不怕她连本带利再讨回来?”
若搁从前,徐静依当然怕。但现在,她是一点都不畏惧的。
不过有些事不能在老人家跟前说,她只道:“若她届时真以身份压人,丝毫不顾念血脉亲缘,那也正好,叫母亲彻底看透了她,日后不再对她还抱有什么念想。但不管怎样,母亲这回这场病是好彻底了。孙女也别无所求,只希望我娘可以好好的。”
“淑儿要是有你一半的良心,也就不是这样的了。”又叹息说,“她日后成了郡王妃,身份尊贵了,怕是连祖母的话也不会听。到那时,祖母想说她几句,也不能说了。就怕她糊涂,会一直受那柳氏的摆唆。”
其实依她老人家的意思,就该静儿嫁去太子府才好。淑儿低嫁一些,还能压一压她的性子。
她原就有些脑子拎不清,如今又得了原属于静儿的婚事,高嫁了太子府去,日后还不知得怎么高高在上呢。
不怪她瞧不上柳氏,到底不是正经纳进门来的,但凡跟她沾了边的孩子,品性都不太行。静儿是她亲娘一手养大的,虽说性子养得有些娇纵,但大是大非面前,她却是半点不含糊的。
淑儿就不说了,啸哥儿也是。
这两年被他祖父管束着,倒还好些,前些年才叫无法无天。
想想那柳氏的品性,以及她入门的方式,老太太便也对日后由啸哥儿继承门庭不抱什么希望。所以,她也把希望寄托在了萍姨娘肚子上。
萍姨娘良家女,父亲又是秀才,教养自是好的。她生出来的孩子,想品性就算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想着自己此来的目的,徐静依便把话头往顾容庭身上引。
“知道您老人家为孙女不平,但祖父他的眼光是没错的。他看中的人,就算日后不能出将入相,也必大富大贵。”又说笑似的,“祖母您不知道,他脚底心有好大一块朱红色的胎记。自古以来,但凡成大事者,身上总会有些异样,他这个胎记,也算是一种特殊的记号吧?”
这样的闺房之事都拿来说,老夫人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换一种方式去想,这不正是他们小夫妻恩爱的体现吗?
老夫人忽然被逗乐了,顺着话道:“你若这样说,那倒还真是这样的。”想了想,又道,“或许他命中是有些运势在的,如若不然,也不会救了你祖父,又娶了你。”娶了侯门贵女,就是他飞黄腾达的开始。
有些话无需多言,点到为止,说多了反而惹人起疑心。所以,徐静依又笑着再描绘了一下顾容庭脚底胎记大概的形状后,就没再继续说这个,而是适时说去了别的。
直到天色差不多晚了,想着一会儿临走前还得去同徐淑依会一面,徐静依这才起身作别。
从老夫人上房出来后,徐静依便去了徐淑依住处。徐淑依自然也知道下午徐静依回娘家来了,所以一直有派人打探她的所在处。
哪怕徐静依不来寻她,她也会在她离开前去找她的。
她那日狠扇自己的那一巴掌她记得,她害姨娘落水生病她记得,她外头故意坏她名声,以图毁掉她同临安郡王的婚事,她也记得。这一桩桩一件件,她会永远都记在心里,待日后一一再还回来。
如今的忍气吞声不过是忍辱负重,是为日后有朝一日可以完全踩她在脚下。
在祖母和母亲面前,徐淑依需要伪装,但在徐静依面前,她丝毫不遮掩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瞧见她人来,徐淑依率先嘲讽起来:“姐姐如今威风啊。”
徐静依早不对她抱什么希望了,哪怕之前母亲在她面前再夸二娘如今如何好,如何变了,徐静依都未真正信过。所以,如今见她在自己面前是同在母亲面前截然不同的嘴脸,徐静依一点也不意外。
当然,她也不在乎她对自己的态度。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你若想顺顺利利嫁入太子府,最好继续好好哄母亲高兴。你若做不到,我即便凭一己之力不能毁掉你的这桩婚约,我也可以让太子府里的贵人对你提前有个不好的印象。你若想赌,我奉陪到底。”
徐淑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目光中有隐忍的狠毒,但也隐含了不解和一丝害怕。
如今所言所行丝毫不给自己留余地,难道,她就不怕日后她成了郡王妃,再寻仇吗?
她从她眼中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强作镇定,所以,徐淑依反而气势上落了下乘,有些慌了。
见她迟疑了,徐静依微扬唇,抿了个笑。
“娘让我来同你好好说说话,我话说完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徐淑依紧紧咬着唇,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但顾念着大局,她最终也不能怎样。
只能想着,待日后她成了郡王妃,定一样一样都讨回来。
姐妹二人自然又再一次不欢而散,徐静依离开后,徐淑依便又往袁氏院子去了。因在徐静依这里吃了瘪,她此番过去母亲床前侍奉时,心情愈发的不好。
袁氏却不知道这些,一见她来,便喋喋不休道:“你姐姐有没有去找你?你们二人可有坐一处多说说话?说起来,你们姐俩阖该多亲近亲近,日后即便各自嫁人了,也不能断了来往。”
徐淑依很是不屑,偷偷翻了个白眼。
但对袁氏的话,她也会应着。只是应的态度敷衍,心不甘情不愿罢了。
袁氏却不知情,只以为如今小女儿真的想通了,开始变好了。所以,在她面前也说了好些有关大女儿的话。
意思大概就是,以后姐妹要多亲近亲近,偶尔适当的时候,也要互相帮扶一二。
徐淑依有些忍不了了,只将手上拿着的东西往桌上重重一掷。袁氏惊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女儿。徐淑依静默了会儿,强忍下心中怨气后,起身说:“我去问问看晚饭好了没有。”
袁氏还没从方才的错愕中醒过神来,一直望着小女儿离开的背影。一旁樊妈妈过来,喊了她一声。
袁氏回过神后,笑问:“淑儿这是……不高兴了吗?”
樊妈妈没去评价徐淑依如何,只说:“是老奴见天晚了,怕您坐这儿会吹了冷风,劝您进内寝去歇着。”
不知不觉便入了深冬,再有些日子,就要过年了。樊妈妈不说她还不觉得,樊妈妈一说,她便觉得有些冷。
倒还先顾不上自己,想着方才二娘出去了,袁氏忙说:“快将二娘叫进屋来呆着,传饭的事,丫头们去就好。”
转眼便到了年关,按例,年前各外命妇需要入宫给皇后请安。这日徐老夫人从皇后中宫出来,出宫的路上,恰遇太子妃。
徐老夫人见状,忙去问安。
太子妃笑着将她老人家扶起,并问她有些日子没见,身子可安康。
徐老夫人忙道:“多谢太子妃娘娘还惦记着我老婆子,托圣上的龙福庇佑,老身身子尚可。”
之前京中有传过一些闲言碎语,自然也落到了太子妃耳中。若没遇上,太子妃自然不会特意去问,但此番可巧遇着了,身为太子府一府之主,临安郡王的嫡母,太子妃自然也要多问一两句。
见太子妃娘娘没有放行的意思,徐老夫人便忙跟了上去,二人缓缓行走在狭长的甬道上。
“你家二娘近来如何?”状似闲聊似的,太子妃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