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太上楼去敲秦瑜的门:“小瑜,开门。”
秦瑜刚刚洗好澡擦了雪花膏,拉开门:“伯母,什么事儿?”
“外边雨下得好大,嘉树依然站在小门口,你要是生气,等雨停了再生他的气?”宋太太劝秦瑜。
“他还在那里?”想着打在窗上噼里啪啦的雨点,秦瑜不顾自己穿着刚刚洗好澡的浴袍,踩着拖鞋下楼去。
“小姐打伞!”阿芳递伞给她。
秦瑜接过,撑着伞顶着风雨走过去,傅嘉树看见她穿着浴袍走过来,连忙迎过去:“你怎么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了,身上弄湿了怎么办,快回去穿衣服。”
说着他要跟她一起往她家走,秦瑜看着这只落汤鸡,居然还这么劝自己?
“你先回去洗澡,我换好衣服去找你。”秦瑜拿他没办法说。
等秦瑜说来找他,傅嘉树这才带着笑回家去。
推开家里客厅的门,他妈看了他一眼,毫不心疼,还跟妹妹说:“乖囡啊!你以后千万不要跟你小瑜姐姐这样,让男人淋一会儿雨了,就心疼地不行。这样前面做的,功亏一篑,他根本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
可见母女俩在楼上看,隔壁婶子还让芳姨来送伞,估计也是她去通知秦瑜来找他的,自家亲娘呢?还满脸嫌弃。
“你们好上去了,等下小瑜过来找我。你们不会又想在边上看热闹吧?”
傅太太拉着女儿往楼上走:“闻秀啊!你跟大家说一声,不要到客厅里来,你家少爷害羞。”
“晓得了。太太!”闻秀应声。
“我和妈妈也上去了,给你留那么大的地方,我们看好你。”傅嘉宁勾着妈妈的胳膊上楼。
傅嘉树懒得理娘俩大跨步上楼,进浴室洗澡,擦干身体,套上浴袍,想要出去换衣服,又回来拿了牙刷挤了牙膏,刷了牙。
这才换了衣服下楼去,果然秦瑜已经在楼下了。
傅嘉树坐秦瑜边上,用略带委屈的声音:“我叫小强跟你说了,我在小门这里等你,你也不看看外头的天气?我妈对她那些花,还要用雨蓬遮盖呢?你呢?”
“我以为你就笃悠悠等三个小时,期间逗逗狗啥的,不是很开心吗?”
逗狗?傅嘉树摸自己的额头:“我这不是,要找借口,让你知道我在小门口等你吗?”
“都有门了,你还能等?当初没门的时候,有人可是翻墙过来的。”
“那不是你生气了吗?”
“我生气三个小时,难道是让你等我气消再过来的?我不理你,但是没说不让你理我。”
竟是这样?傅嘉树这下总算是明白媳妇儿的想法了,他伸手抱住媳妇儿:“反正你已经不生气了!不如……”
秦瑜看着他:“不如什么?”
“不如复习一下?”傅嘉树说出这话,就抱住秦瑜亲了上去。
他唇齿之间的留兰香味道,若不是此刻正在进行中,秦瑜都想笑出来了,知道他不如她看得杂,但是不妨碍他愿意实践,并且为实践做好准备。
“嗯哼!”一声咳嗽声,打断了两人专心致志地复习。
红着脸的秦瑜和傅嘉树转头往外看去,穿着长衫的宋老爷和傅老爷站在前,宋舒彦绿着一张脸在后。
站在最后的宋舒彦脸色由铁青专成青白,一步一步后退,最终转身往外跑,大家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宋舒彦的反应会这么大,傅嘉树立马追出去,许是刚刚下过雨,花岗岩铺就的道路有些湿滑,一脚不慎摔倒在地,宋舒彦闭上眼睛,心内一股气无处可发,手用力捶打地面。
看见儿子这般狼狈,宋老爷举起手杖,往宋舒彦身上敲去:“你个混账,就这么沉不住气?我跟你说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了?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你怎么就……”
打了儿子两下,宋老爷也下不去手了,转头看向秦瑜,此刻的老宋那满眼的心疼:“我真不知道我们家遇见你是福还是祸。你明知道他一颗心里全然是你,你骗他跟你离婚,你一步步让我们父子跳进去,承认他是你哥哥,你说是一石二鸟之计,实际上是一石三鸟,把他也算计进去了。今天早上他跟你演那么一出戏,他本不想去,他求我,哪怕被人骂绿头王八,他也认了,只求给他留一点点的希望,他没办法当场去跟人说你和傅嘉树情投意合。我逼着他去,我告诉他,你们俩没缘分了。让他认了!他去了,做得很好。可你们,就等一阵子,等他的心能过了这个坎儿,再好在一起,不成吗?”
在秦瑜心中宋老爷就是一个播种了之后不怎么管孩子的老种马,他满脑子的旧规则,所谓的舐犊情深,对他来说好像并不存在。
此刻秦瑜心里有一千一万个理由,都不想跟他争辩,一个爱护儿子的父亲,他的要求并不高,只求她和傅嘉树能等宋舒彦彻底接受现实之后,再在一起。她甚至无法质问宋舒彦一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宋太太焦急地叫:“舒彦。”
宋舒彦把手伸给他父亲:“父亲,拉我起来。”
宋老爷一把将宋舒彦拉了起来,宋舒彦缓了缓,他把手往身上蹭了蹭干,迎向宋太太:“母亲。”
“舒彦。”宋太太伸手握住了儿子的手,“阿芳跟我说你来了,我想着,你喜欢睡懒觉,明天还要你来接我,不方便,我就想你这孩子睡得晚,我让阿芳去拿了两件衣裳,今天我回去住。”
“好。”
听见老妻这么说,宋老爷跟傅老爷拱手:“老兄,明玉一直早睡,那件事明日再说。”
阿芳一路小跑过来:“太太我就拿了量身衣裳。”
“好!”傅老爷带着秦瑜和傅嘉树送一家三口。
宋太太说:“舒彦,你陪我坐后边儿。”
“好。”
宋老爷只能坐前面,宋太太和宋舒彦,还有阿芳坐在后排。
出了傅公馆,宋太太伸手摸儿子的腿:“摔疼了吧?”
原来母亲看见了,宋舒彦连忙说:“母亲,不疼的,真的不疼。”
宋太太搂住儿子,宋老爷叹气:“你也该懂事了,让你母亲省省心了。”
“我知道。”宋舒彦连忙说。
“你不知道。”宋太太伸手揉儿子的脸,“我先回家。”
一家子进了宋公馆,宋太太催儿子去洗澡,又让阿英拿了药酒过来,看着刚刚洗好澡,头发还没干透的儿子,没了平时西装笔挺,每一根头发都整整齐齐的样子,倒是像读书的时候,带着点青涩的大男孩。
看着头发花白的母亲给他擦药酒:“妈,别为我担心。”
“哪儿会没事?这种苦,最是难熬。”
“妈。”每一次只要有关于秦瑜的话题,他爸永远是一个女人吗?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难道就不想放下?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每一次想要放过自己,都是满满的懊悔。
宋太太放下药酒,在阿芳端来的水盆里洗了手,拿起毛巾擦手,把毛巾递给阿芳,阿芳走出去倒水。。
宋太太消瘦的手握住儿子的手:“跟你说一件,藏在妈妈心里二十多年的事。”
“您说。”
“怀你的时候,我考虑过把你打掉。”
宋太太的这句话让宋舒彦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母亲唯一的孩子,对母亲来说,自己就是她的一切。
“谁都知道你父亲并不情愿与我成亲,唯独我并不知道。我只知自己的丈夫是个俊俏少年郎,满满都是期待。事实也是如此,我见他的第一眼,他如我心中所愿。就像小瑜说的一样,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冷落。我在闺阁中,怎么都不会想到,连要个孩子,都会让你祖父母逼你父亲同房。我怀了你,你父亲的任务完成了,他堂而皇之地追起了外头的女人,这还不算,为了能把你二妈娶回家门,他故意让我撞见他和你二妈在一起,那时候你二妈问他:‘到底是我好还是她好?’你父亲说:‘她就是比木头多了一口气,哪有半点儿情趣?’。我每天胶着于,怀了你该多吃两口饭,还是说和肚子里的孩子索性一起饿死算了的想法中。”说到这里,宋太太满脸是泪。
“妈!”宋舒彦伸手从母亲手里抽过帕子给母亲抹泪。
“甚至在逃回娘家的时候,我都去抓了打胎药,摸着在我肚子里动来动去的你,我终究是没能下决心。你和小瑜都很幸运,没有走到我那一步,放下吧!熬过去了就好了。”宋太太握住宋舒彦给她擦眼泪的手,“你看后来你父亲再一个接一个找回来,我再也不会波动丝毫心绪,他回来,我就忙活一阵,天天盼着他早点走,我可以轻松一些了!”
“您真的天天盼着父亲走?”
“是啊!我只盼着你回来,怎么可能盼着你父亲?我连求菩萨的时候,都求你父亲能少回来几天。”宋太太搂着儿子,“所以,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一定要学会看开!”
“我才几天呢!您用多少年?”宋舒彦摸着母亲鬓边的白发,“您要看得更开些,要是我妈真的能成为像沈先生一样的大师。以后我走出去,人家也会说:‘这是朱明玉先生的儿子’,那多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