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肖亦宁正要开口否认,听到他的下半句话后,只能又把话咽回了肚里去。
江修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肖亦宁。
肖亦宁被他看得无所适从,低垂臻首,俏脸微红,半晌不敢吱声。
恍然间,气氛似乎有点暧昧。
这样要不得!
肖亦宁,你必须清醒!!!
不管是司空礼文,还是叶幽云,或者是眼前的江修,他们谁都不可能是你的良人。
他们谁都不可能选择跟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共度一生。
你都不是这里的人!保不准,哪天白光一闪,你就回去了!
更何况你还有孩子呢!
肖亦宁的眼神飘忽起来,开始东拉西扯,随手对着江修画了个轮廓,“说起来,你表妹跟你的这个...外形出入挺大的,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任谁也想不到她会是你的亲表妹呵。”
“玉卿她只是像我姑父多一些。”肖亦宁突然岔开的话题令江修略有失望,但他很快就回复过来,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自豪,“我们江家之人的样貌个个皆是人中翘楚,我姑姑更曾是这江陵城里远近闻名,一等一的大美人。”
“哦...”
肖亦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频频点头。
“哈哈...”她的捧场令江修忍俊不禁。而后,江修止住了笑,招呼肖亦宁,“接下来我们往这边走,带你看点不一样的。”
“嗯。”
“...”
...
江修是江远丰的独子,也是这江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因此,江远丰特意吩咐下面的人准备了一个隆重的家宴,来为他接风洗尘。
宴席正酣。
“舅舅。”伴着一声甜到腻味的轻唤,柳玉卿站起来,兰花指捏起酒杯,微低下头轻抿嘴角,动作那叫一个斯文优雅。少焉,她抬起头看向坐于主位上的江远丰,浅笑吟吟,“古语有云:“养育之恩,大过生养之恩。”卿儿承蒙舅舅、舅母多年的照顾,实在是三生有幸。今日卿儿就以茶代酒,祝舅舅健康长寿,祝舅母青春常驻。”
说罢,她以袖遮面,仰头饮尽杯中之茶,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昨日梁先生夸赞卿儿在诗词方面上有了很大的进步。所以卿儿刚才就在想啊,不如就趁此机会,让舅舅来验收验收卿儿的学习成果。一来为庆祝表哥平安归家,二来也为这席上添添气氛。要是舅舅同意的话,卿儿就不自量力,给在座的各位献献丑。”
柳玉卿双手叠于小腹前,看似是在静静等待江远丰的首肯,但她眼睛却一刻也闲不住的,不住地斜睨向肖亦宁,看不起的意思是显之又显。
样貌才识统统都不如我,看你如何同我争?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降不下来。柳玉卿把肖亦宁当作了假想敌。
自宴席之始,众人皆落座后,柳玉卿总在有意无意的偷瞟着肖亦宁。越看肖亦宁,她就越不顺眼,便想着当众给肖亦宁一个妥妥的下马威。
宴席过半,柳玉卿再也坐不住了,故而找了一个由头,看似低调实则高调地站了出来。
她这一番相貌与姿态特别违和的“作为”,看在在场之众人的眼中却颇有装过头之嫌,满满的东施效颦之感。但若换了一个有着花容月貌的女子,大家反而却只会觉得赏心悦目。
江远丰无奈地看着自己眼前与大家闺秀不沾一点边的外甥女,心中暗暗叹气。随即又高兴得开怀大笑起来,慈爱道:“难得卿儿有这份心,我这个做舅舅的当真是深感欣慰。好。那就,请卿儿开始吧。”
他身边的那名红衣女子也露出一脸慈爱的笑容,温和地看着柳玉卿。而后,她身体微倾,将置于江远丰身前的酒杯拿到自己前面,用一只手轻轻的按着,另一只手执着酒壶,露出一截如玉如霜的纤细皓腕。随着她手腕的转动,霎时,一条银线飞流直下,那杯中之酒已是斟了八分满。
这红衣女子年约四十,容貌端庄秀丽,气质温婉贤淑。她名何然,是江远丰的填房。
江修的母亲早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已去世。过了几年,江远丰架不住其它人的劝说,才又明媒正娶了何然。
...
“小卉,把东西拿上来。”
柳玉卿使唤着她的贴身侍女,脸上挂着笑,一副志得意满的姿态。
“是,表小姐。”
小卉一早就得到了柳玉卿的吩咐,所需的笔墨纸砚已备好。这时,她麻利的把桌案上多余的东西撤下来,然后将那笔墨纸砚在桌上一一摊了开来。
“表哥外出游历归来,卿儿由衷地感到高兴。卿儿不才,就以“归家“为题,赋诗一首。让大家看笑话了。”
语毕,柳玉卿显得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地提起笔。
渐渐的,笔尖在白纸上游走得越来越远。
约摸一刻钟过后,柳玉卿放下笔,吹了吹未干透的墨迹,对着小卉使了个眼色。
小卉立即会意。
随后,便有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幅诗文,在众人的面前逐一地展示起来。
“梦里思君归,醒已泪两腮。当君归来日,是我欢喜时。”
这幅诗文上的字迹娟秀整齐,乍看之下,还算可以。但它的对仗既不工整,平仄也是不合。语意更是俗之又俗,只能堪称一首马马虎虎的打油诗。
江远丰眉头一皱。
唯一的妹妹早逝,而她留下的独女——柳玉卿,他更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这柳玉卿本就愚钝,自己可千万不能再打击她的信心。
一番搜肠刮肚后,江远丰才磕磕巴巴地表扬道:“立意还可以,文采嘛...稍有欠缺,但也把自己的真情实意给表达了出来,可圈可点...还算可以。不错,不错啊...”
第九十四章 秒杀
一阵沉默之后,几下响亮的“啪啪啪”声响起,大厅之中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好诗!好诗!在下自愧弗如,依我看,表小姐是完全担得起“才貌双全”这四个字嘛。”
如梦初醒般,众人也纷纷拍掌点头附和,“好诗,好诗。”
“许是表小姐的年纪轻了些,人生阅历不够丰富,导致此诗在用字遣句上欠了点点火候,但仍不失为一份佳作。呃...说不定还能流传于后世...”
“对对...”
“...”
一时之间,厅内的恭维声不绝于耳。
柳玉卿挺直腰杆,一脸的骄傲自得之色。
这些违心的话语她全都听进心里去了,竟真以为是自己的才貌折服了众人。
“今日卿儿在“清秋苑“中碰巧遇上了肖姑娘,我俩一见如故,相谈尽欢。卿儿记得肖姑娘说过,这吟诗作赋乃是肖姑娘的强项...所以,卿儿有个不情之请,那就是请肖姑娘也赋诗一首,让大家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也好。”柳玉卿落落大方,环视了一周,最后的目光定在了肖亦宁身上,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想必肖姑娘一定不会拒绝的吧?呵呵...”
“?”肖亦宁一怔,“...”
天地良心,这种“不要脸”,没有自知之明的大话她可从来没说过。
下午与柳玉卿分别的时候,江修就带着她去了江家的珍宝楼,参观他从那什么“南煜国”带回来的新奇物什。而在那之后,她根本就没再见过柳玉卿。
但没等肖亦宁表示些什么,柳玉卿又说道:“卿儿的诗,无非是抛砖引玉而已。要说笔下生辉,那还得是肖姑娘。”
尽管柳玉卿表现得很谦逊,但其脸上那隐藏不住的笑容还是出卖了她的得意。她看向肖亦宁的目光里充满了挑衅,犹已见着自己的“阴谋”得逞一般,在心中幸灾乐祸道:“看你如何出尽丑相。”
被柳玉卿这样稍一挑拨,众人皆不约而同的齐齐看向肖亦宁。
这些人的眼中有着不服,怀疑,疑惑,还有如看傻子一样的...轻蔑...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表态。
赶鸭子上架?
肖亦宁被人看得如芒刺背,整个人坐如针毡,不禁在心里愤愤道:“这些全都是她柳玉卿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干嘛一个个的全都这样看着我,关我什么事?”
“肖姑娘?”
见肖亦宁没有反应,柳玉卿低声催促了一句。
“啊?”肖亦宁看着她,又看看其他人,心知柳玉卿就是想让自己丢人现眼。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学校里学过的诗词,暗道:“就这还想让我出丑?对不起,柳玉卿你算盘打错了。我十几年的书难道是白念的?随随便便背一首唐诗就能秒杀你。”
仅一首诗而已,肖亦宁自认再怎么的“不学无术”,在天朝的义务教育制度下,几首耳熟能详的唐诗宋词还不是信手拈来。
一番权衡后,肖亦宁硬着头皮站起来,叹了口气,拱手道:“柳小姐谬赞,肖亦宁愧不敢当。我就给大家露上一小手吧...只是前些日子,不小心伤到了手,如今仍不能写字,我就念给大家听听吧,还请多多指教。”
她那似鸡爪扒过的字,根本拿不出手,只好谎称自己伤到手不能写字。
说罢,肖亦宁对着众人鞠了个躬。
见她答应作诗,江修的脸上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悄悄拉了拉她的裙角,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肖亦宁,不用勉强...我可以帮你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