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为了你好,朋友一场。如果我走了,就只剩你一人...”江修双手交叉置于脑后,悠哉悠哉的朝着肖亦宁走过去。随即,他欺身上前,缓缓说道:“你说,那些活...你什么时候才能做得完?”
他凑近她,“那可是两千五百两银子啊,就算我把欠你的钱还清...你最后仍需...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一辈子才能抵得清?”
一听这话,肖亦宁头皮发麻,肺都要气炸了。
合着他分得挺清楚,赔钱的事,是一人一半。就算赔,他也只是赔自己的那一半。
肖亦宁低垂着脑袋,默不吭声。实际上,她打从心底的也认同江修的想法。
东西是两人一起打烂的,自然是一人一半。
虽然他是“因”。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替自己偿还银子。
只是,真的要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了吗?
这里的守卫挺严的,能逃得出去吗?
想着想着,肖亦宁的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呜咽着,用手使劲地搓着眼睛,想要把眼泪憋回去。
见此,江修没了刚才的“闲情逸致”。
他惶恐不安,轻声安抚道:“肖亦宁,你别哭啊,我逗你玩的,这两天我就让人带话回去,让他们把银子带过来赎人。当然,自会是算上你的,只要你以后有钱了还我就行...”
“真的?”
肖亦宁斜着眼睛看向江修,而后破涕为笑。
江修诚恳地点了点头,“嗯。”
擦干泪痕,肖亦宁心情顿时变好,又哭又笑地抽噎着说道:“谢了!”
第八十九章 逃离(一)
一如往常的灯红酒绿之夜。
江修慢悠悠的穿过人群,在一张圆桌前落座下来——这是个不起眼的角落。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朝这里多看一眼。
桌上的酒水菜肴并不丰富,食客也只有一人。
那食客提着一壶酒,纯净透明的酒水随着他的动作徐徐地倒入杯中。
他自斟自酌,已然微醺。
偶尔。
食客的视线会偷偷地在人群中瞟来瞟去,眼珠子上下转动,貌似在寻找着什么人。
“嗯?”
那食客停下斟饮,睨了眼江修,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
自己这一桌好生生的,怎地忽然多出一人?
这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引起了他极度的反感与不满。他努了努嘴,横眉竖眼,正欲呵斥驱赶这不识时务之人——江修。
“诶呀...”
江修故意对那食客释放出的满满敌意视而不见。
只见他动作夸张地撩起衣摆,看似不经意地露出腰间挂着的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
“青鱼玉佩?”
一见此玉佩,那食客的呼吸陡然为之一顿,连即将送到嘴边的美酒也忘了喝,握着瓷白色酒杯的手更是直接僵直在半空中,一双虎目直勾勾地紧紧盯着玉佩,深怕它跑了一样。
青鱼玉佩并不特殊。
但眼前的这一块,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只因它稍有残缺。
而缺少的那部分,此时就藏在他的身上。
少焉,食客那眼窝极深,轮廓分明的脸庞浮现出一丝异色。
“不知阁下从何而来?”他的视线移上江修的脸,言语间带着一股试探的意味,缓缓地问道。
粗犷的声线,略略生涩的口音,以及微异于旁人的相貌...都与这地处大启最南端的江陵有些格格不入。
“京城,我姓顾。”江修端坐起身子,操着一口流利的京腔,一本正经的答道。
即使此人的口音与相貌,与本地人几无差别,但江修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可以断定——他不是江陵人。
甚至。
都不是大启人。
...
江修已经注意他很久了。
从他踏入倚翠楼之始,这几日,江修就没有停止过对他的察探。
眼下,江修已百分百确定,他,就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
..
食客放下酒杯,深邃的双眸犹带着利芒般直刺向江修,似是在努力分析着他的真假。
江修坦然地直视着他的眼,好似坦荡得如一清水,心中却道:“那信上说,这人会有东西交与我,也不知是何物...那顾少原与这人到底是何关系?”
两人视线相交,一时无话。
所谓言多必失。
再怎么说,他江修也只是一个冒牌货。
因而,江修在等,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良久。
那食客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一脸凝重的环顾四周之后,压低了声音,道:“请随我来。”
面前这拥有青鱼玉佩的年轻人来自京城,又姓顾...
看来...他要找的人,定是此人。
没得错了。
...
江修跟随着那食客上了二楼。
不多时,二人在拐角处最里的一间房外站定。
食客伸出手,推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见此,江修立即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待江修也入了房中,食客两只手各拉起一扇门,上半身微探出房门,对周围环境迅速观察一番后,收回身子,快速且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他一连串的动作令江修不禁哑然。
这么神秘?难不成有重大机密?
真想马上就知道啊!
快,快,快!
江修心中激荡,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见过大风大浪的他,自是沉得住气。
“劳烦顾公子再等一等。”食客看了江修一眼,几步就走到红纱幔帐的床前,然后粗鲁地一把撩开纱帐。介时,他还不忘出声“安抚”一下江修,“很快就好。”
“嗯。”
江修平静的点点头,可一想到两个大男人偷偷摸摸的共处一室,就忍不住往歪到去污粉都洗不净的地方想去。
忽而,江修“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这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安静,食客诧疑回头,江修赶紧故作镇静地咳了一下,“没事,只是最近天气忽冷忽热,不小心感染了些风寒,咳...咳...”
食客没做多想,随口“嗯”了一声,双腿弯曲蹲在床边,弯下腰钻进床底下鼓捣一阵后,拉出一个黑乎乎匣子。
他双手捧起匣子,把它放到了房间中央的桌上。
到这时,江修才看清,那黑乎乎的匣子做工很是精密,非比寻常。
而此刻,食客也开始上手摆弄那个匣子。
费了一大劲,他才打开它。接着,食客从匣子里面拿出写满了字的一沓纸张,表情肃穆,神秘兮兮的递给江修。
江修双手接过纸张,草草地翻阅了一下。
就是这看似随意的一翻,也令他知晓了纸上的大致内容。
江修难掩心头震惊,但很快,这震惊又被他强压下去,心中思虑万千,“原来面前这家伙是胡人。而这一沓东西是那相国王悲同与他们胡人暗中交易来往的信件...此事非可寻常,定要小心保密。由此说来,定是那兵部尚书顾敏买通了此人...顾少原不远千里的从京城跑到这边,为的就是这一沓信件。此人...说不定还是胡人潜伏在大启的探子。”
强忍内心激动,江修把东西贴身收好,镇定自若地拱手道:“多谢了,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告辞。”那食客也回了一礼。
...
夜深人静。
干草铺上,江修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月色朦胧,他走到肖亦宁身边,推了推她,悄声道:“肖亦宁,肖亦宁,醒醒,醒醒...”
睡梦中被叫醒,肖亦宁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朝着扰人清梦的始作俑者瞅了一眼,后脑勺又立即沾上枕头,兀自睡了起来,嘴里嘟哝着,“天都还没亮,你干嘛啊?我要睡觉...”
累了一整天,肖亦宁已是困得不行。
要是今晚不休息好,明天的那一大堆的活哪有力气来做?
见她没有反应,江修上身前倾,靠在她耳边吹着气,“别睡了,走了。”
第九十章 逃离(二)
见她没有反应,江修上身前倾,靠在她耳边吹着气,“别睡了,走了。”
温暖的气息像小虫子一样钻进耳孔里,有点痒痒的。
肖亦宁用手搓了搓耳朵,翻了个身,随后拉起被子,蒙住整个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走去哪?快点睡觉,明天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做呢...”
“肖亦宁...”江修干脆掀开她的被子,不由分说地拉起死赖在床上躺着的肖亦宁,“当然是回家啊,快把鞋子穿上。”
肖亦宁懵懂地坐起来,整个人都还未清醒。她半梦半醒地穿上鞋,“可...”
“走了!”
江修一把就把肖亦宁拉出了这个简陋的至极的柴房。
再也不见了,这个破地方!
“吱呀,吱呀...”
人去柴房空,只余那扇破旧的木门在风中诉说凄凉。
...
结束了一天的喧嚣,倚翠楼显得清清冷冷,只有那些个护院仍在尽忠职守。
肖亦宁与江修“鬼鬼祟祟”地藏身于黑暗之中,二人的目光一并集中在即将走到他们近旁的那名护院身上。
那护院越走越近,离他们仅仅几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