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爷老神在在的坐直了身体,一副咱们心知肚明的态度,说道:“所以,府衙那样做做样子,真的是无奈之举。市井间那几个人,不管给谁做事,他也是混市井的。
“街头混子把顾小爷打了,衙门只小小不言的教训了一顿板子,其实已经是照顾您的这层关系。
“如此做事,我们大人也是提着心的。崔爷你这一找来,明显我们大人就里外都不是人了啊。”
崔三望顶着满脑门子的汗,有点回不过味来。
就像赵师爷所说,不管给谁做事,刘三儿等人也是市井间的混子。
混混居然把顾大将军的儿子打了……
当然,赵师爷也没把话说透。就算不是儿子,只是大将军的子侄或者亲族,他也不能被市井混混打了啊。
再回头想想,他是不是还得感谢贺之进有关照他的意思。
否则,把人带回衙门,问案时动个刑什么的,两次下来十多个混混呢。
只要有一个熬不住刑开了口,供出他们是替码头做事,给他崔三望安个教唆手下殴打大将军之子的罪名……
到那时,他崔三望还能不能活了?
可是,让他眼看着顾天成在河道上崛起,在大河末端的津州扎下根来,津州码头早晚都得听顾天成招呼。
那个时候,原本只需听国丈爷吩咐的他,将会变成顾天成众多手下中的一个。
他不甘心啊。
赵师爷瞄着崔三望,见火候差不多了,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崔爷掌管的是码头,只要把码头相关事物和差事办妥,便是上佳。干嘛非要和顾天成纠扯市井之间的事呢?”
崔三望低着头,沉吟了好半天,忽然就回过味了,心下止不住的冷笑。
顾天成闹出的事情,怕是正好给了贺之进一个由头。
作为知府,贺之进估计早对他收拢津州市井之徒有异议。只是碍于国丈府,不好做什么而已。
而现在,恰巧顾天成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有了整顿津州街市的由头。
若是这样,顾天成和顾林的关系还真不好说了。
试探了这么半天,赵师爷一直言语含糊,他可没说顾天成是顾林的什么人。
刚才他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赵师爷的话蒙到了。
赵师爷可没说,顾天成和顾林是什么关系。即使他们是父子,但顾天成沦落成平民百姓,只能与市井之徒混杂,并不为外人所知,必然是还有些其他原因。
而赵师爷所说,让他放手津州市井势力,他却是要好好想想的。
只有把津州市井之徒握在手中,才能把握津州很多动向,他的码头地位才能稳固,诚运投递也得看他崔三望的眼色行事。
赵师爷见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崔三望依然在思量,他也是笑了笑,说道:“当然,崔爷若有自己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在顾小爷这件事情上,我们大人会尽量照顾各方的情面,还望崔爷和尊上担待一二。”
崔三望能坐在津州码头大哥的位置上,自然有一把子狠劲的。
见过赵师爷之后,崔三望思量再三,决定我行我素。总不能什么都没见到呢,他就怂的要尊一个毛头小子为老大吧?
诚运的船……呵呵,爱去哪儿去哪儿,别来他津州码头撒野。
…………
接下来的两天,津州的状况很不正常,好像津州坊市之间只剩了一个混子,那就是顾天成自己。
这家伙带着星辉,还有在更远处吊着的星耀,在津州街市上晃过。
而津州的地痞和闲汉们,好像都洗心革面了,一个个规矩的了不得。不是在家里窝着不出来,就是出来也循规蹈矩、腼腆的不行。
混子的行径是收敛了,但针对诚运的风言风语却没停歇,依然传得很猛。
然后,诚运南北的固定线路货船就到了。
如今的状况,别说在津州招揽运输货物,即使码头的泊位,诚运的船也是几经波折,最终才勉强停靠在码头边角的一个位置上。
接下来,搭乘的客人下船,还有到了地头的货主,都对这个位置很不满意。
尤其运来津州货物的货主,更是心有怨气。从这里卸货,雇佣垛工都要多花几个银钱。
更难堪的是,诚运的货船真的没揽到返程的货物。
[627.第623章 碰瓷的理由]
津州投递行张贴告示上,写定的正月二十九一早开船,时间并不耽搁,却真真的跑了个空趟。
虽然船老大和船上的管事也有在码头招揽生意,却没一个人上前搭茬。
有码头喽啰们在码头上巡视,即使被诚运货船问到的人,不是摆手就是摇头,连话都不多说半句,便远远的躲开了。
那么大一条趸船,船老大还有大副、二副、及若干船工,就那么架着空船,提锚扬帆,按时按点的走了,竟也是不做丝毫停留。
自从针对诚运固定线路客、货运的告示的流言传出,津州那些操闲心的人便在等着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结果不出所料,诚运果然没压住津州的地头蛇,就那样灰溜溜的驾着空船走了。
很多不看好诚运的人都暗自窃笑,碰了这一次南墙,知道津州不欢迎诚运的河运行,他们以后还敢来吗?
货船在津州的补给是顾天成带人做的,虽然人们根据诚运的近况,臆想出了诚运船只还能有灰溜溜的意境。
但打点补给事务的顾天成却神色如常,就那样带着投递行的人,目送一艘空空的大趸船在大河上渐渐远去。
把自家的空船送走,顾天成感觉自己更有理由协助府衙整顿津州街市了。
所以,他打抱不平的力度就理所应当的加大。
别说混子们出来寻衅找茬,反倒他们一出现,便会被人碰瓷。
继刘三儿等两拨人之后,顾天成差不多把津州那几个有名号的混子碰了个遍。
之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有两个漏网之鱼没被顾天成讹到。
一个是这段时间出远门了,压根儿就没在津州。另一个则分外谨慎,一直躲在家里没露面。
而被顾天成碰瓷的几个人,统统被请去衙门喝茶。
混混们其实也挺懵的,被人碰瓷对于他们来说还是第一遭。
但真上了府衙大堂,倒也很快醒悟,很懂得替自己喊冤。
怎奈顾天成的理由非常充分,说的并不是当下的事,而是混混前几日或更久之前做下的恶霸勾当。
诚运的顾大当家,说话就是豪气。
第一次因为碰瓷上了大堂,顾天成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面对编制完整的审案官员、书记小吏和班头带着的若干衙役,顾天成义愤填膺的说道:“这里是津州啊,紧邻京城,草民向往已久之地,可以说就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明目张胆的欺压良善、为祸乡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被顾天成碰瓷的混混名叫裘海,他出来时还约了个小弟。
两人居然被碰瓷了,而且还被恶人先告状的带到府衙大堂审问,本就憋屈,再听顾天成如此诡辩,当下就怒了。
裘海虽被衙役压制着不能起身,却梗着脖子冲着问案的冯大人喊冤:
“大人明鉴,小的只是出门买个东西,实实在在带着银钱的。哪知刚在货摊前站定,就被这姓顾的撞了个跟头。
“小人还没说什么呢,他上来揪着小人抡拳头便打。从始至终,小人都没敢还一下手。
“小人所说都是实情,大人可派任意一位官爷去查问。”
他那小弟也是一叠声的跟着喊冤。
冯大人很快扫了顾天成一眼,这家伙,仗着知府大人偏颇与他,也开始胡闹了吗?
之后,他把视线落在几个缉拿闹事者的衙役脸上。
衙役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这就是说,裘海的话没错。
冯大人有点为难了,他迟疑的看着顾天成,问道:“顾天成,裘海说的可是实情?”
顾天成也地上跪着呢,一副心怀坦荡的样子,说道:“大人,草民今日本就是去找他归案的。若草民不动手,他也不肯随草民来衙门啊?”
归案?冯大人捻着胡须的手就是一顿,眼珠滴溜的乱转,飞快回忆着衙门里还有什么未了结的案子。
哪来的案子牵扯到这个裘海了?
一旁的书记官,堂下站立的各衙役们,也都满脸懵逼,完全搞不清状况。
冯大人把疑惑的眼神投向顾天成:你小子有话赶紧说,哪怕编出各理由呢。只要编得合理,咱就一定给你做主,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吓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