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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文女帝觉醒后 (今夜来采菊)


  一桩桩一件件要搭进去不少银子的无用功,叫他这么一指出,专攻此术业的六尚局都不禁恍然大悟,真难为他能想到。
  邬宁更是万分感动,觉得慕徐行如此不计前嫌,一心一意为她,相比之下她对慕徐行做得岂止是不够多啊,简直差远了!
  邬宁这一回是掏心掏肺的想对慕徐行好,为表诚意,还在慕徐行面前朝着老天爷发了誓。
  可慕徐行反应平平,令邬宁略觉失落,足足低沉了小半响,才晓得慕徐行口中的未来世界已经不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一套了,即便发毒誓也没几个人当真,未来世界的契约,看重的是白纸黑字。
  邬宁一听他这话,便说:“那我写下来,给你立个字据。”可慕徐行又道:“字据是靠律法约束的,你是皇帝,律法又不能约束你。”邬宁有意和他谈人格,碍于自己的人格有点拿不出手,只好话锋一转:“说的再好听,也不如做的好看,你等着瞧吧。”
  慕徐行似乎吃这一套,一整个晚上都很高兴,跟她讲了许多关于未来世界的事,什么医学与科技,什么地球与宇宙,什么九年义务制教育与一夫一妻制婚姻,邬宁听得惊叹不已,感觉做皇帝都没意思了,真想跟着慕徐行到未来世界去看一看。
  ……
  十一月中旬,霖京城下了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天儿更是奇冷无比,官员们来上朝时一个个冻得哆哆嗦嗦,邬宁坐在龙椅上也有些打哆嗦。
  金銮殿炭火充足,尚且如此,坊间百姓该如何度日,是以邬宁下令,要盯紧市场上木炭的价格浮动,更要盯紧各个医馆,不能让奸商趁机敛财,不能让百姓求药无门。
  “还有,近些日子年会集市也不准办了。”
  “陛下……”官员们对这项举措颇有些异议:“咱们京城的百姓最是看重年节,若是不许办年会集市,恐怕要引来民怨。”
  换言之,京城的百姓最是爱玩,最是爱享受,你要问他今年的收成如何,他一准两眼发直,可你若问他造酱得用什么水,泡茶得用什么水,他保管说的头头是道。而且长在皇城根底下这帮人,都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很会给朝廷施加压力,手里头呢又都有几块上好的田地,专门租赁给乡下的穷苦百姓,佃农不仅要付租子,逢年过节还得进城来给东家送点礼。
  邬宁听慕徐行说“流感”“传染”比起“时疫”也不容小觑,城里头还好,乡下百姓的“营养”“免疫力”都是问题,很容易就中招了,邬宁以为这年关之下,要避免人群聚集,万一佃农把传染病从城里带到乡下可怎么办。
  因此她态度很是坚决:“少跑几趟集会饿不死人,这事就这么定了。”
  一众官员见状,皆不再多言,毕竟如今的邬宁作为帝王,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无可挑剔,再没有燕贤掌权时那副任意妄为的模样,就算哪个大臣心里有不同的看法,也不会在朝堂上与她起冲突,让她下不来台。
  为人臣子嘛,说好听了是为国为民,说难听了混口饭吃而已,只要不涉及大局,谁愿意跟皇帝对着干,影响自己和整个家族的前程,连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这种涉及大局的事,他们都讲究一个春风化雨,引导为主,劝解为辅。
  散了朝,邬宁回延和殿批奏折,刚坐下一炷香的功夫,琼华宫那边就来人了,说沈应昨夜在角楼赏雪,不慎着了凉,想请邬宁去看看。
  邬宁近来一心想给慕徐行补偿,几乎把沈应抛到脑后,不管沈应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她觉得自己理应去看看,否则就大大违背了做皇帝得雨露均沾的做事原则。
  可邬宁刚走到半路,便遇上了慕徐行。
  “陛下要去哪?”
  “沈应染了风寒,我去看看他。”
  邬宁挺理直气壮的。探望病人嘛,无可厚非嘛。
  慕徐行笑笑,不急不缓地说:“陛下又不是御医,去了能顶什么用。”
  邬宁敏锐的嗅到一丝醋味,思忖片刻,决定讲道理:“病中难免思念家人,沈应一个人在宫里,无亲无故的,我合该去慰藉一番才是。”
  “原来如此,那我陪陛下一块去,人多热闹,想必沈侍君病好的更快些。”
  死的更快些还差不多。
  邬宁自觉大臣们的生存之道很值得她借鉴,什么原则不原则的,只要不涉及大局,还是要尽量保持和睦,实在不行就走迂回路线呗,既然慕徐行今日打定主意不想她去看沈应,那她就明日去,后日去,再不济大后日去,横竖一时半刻的沈应又死不了。
  思及此处,邬宁抿唇微笑,脸颊挤出白白嫩嫩的两团软肉:“难为你有这份心,正好,我那个,奏折还有好多没批完,不然你替我去看看他吧。”
  慕徐行自然答允。
  回延和殿的路上,小太监忧心忡忡:“陛下让慕常君去探望沈侍君,这不是……”
  邬宁这阵子心情好,对身边宫人们也很随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不是给沈侍君添堵吗,对吧?不打紧,我看他和沈应向来不对付,顶多就是去琼华宫走个过场,能说上三句话都算多了,欸,你去御医局问问,沈应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
  慕徐行生平第一次到琼华宫来,并没有因为是稀客就受到礼遇。
  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各个如临大敌,就差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琼华宫和云归楼虽早结下梁子,但大多时候都能维持表面和平,只是今日情况比较特殊,一则从猎场回来,邬宁就把沈应抛在了脑后,二则慕徐行代掌后宫,风光无限,沈应身在病中,略显憔悴,两厢一对比,慕徐行哪里是来探病的,分明是来显摆的。
  沈应暗自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不想旁人把他看成是缩头乌龟。
  可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塌上,实在是又尴尬又别扭,到底一个小太监进来打破了沉默:“常君请用茶,这是陛下之前赏赐的极品老班章,我们侍君一直不舍得喝,今日特地拿出来招待。”
  茶是好茶,在宫里也难得一见,从沈应肉痛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平时真不舍得喝。
  慕徐行微微侧过头,透过琉璃窗依稀瞧见站在庭院里的秋晚,笑道:“陛下说你在宫中无亲无故,可依我看并非如此。”
  沈应当然也知晓拿这盏极品老班章出来撑门面是秋晚的主意,但此刻“门面”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常君见过陛下了?”
  “陛下本想来探望你,被我挡了回去。”
  “你——”沈应握紧手掌,深吸了口气,放缓声道:“如果你是为猎场那日的事针对我,那么大可不必,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争。”
  “人大多贪得无厌,饿极了,有块饼都是好的,可吃完了饼又会惦记着糕点,糕点吃多了又会嫌甜腻。”
  “你到底什么意思!”
  少年人略显青涩稚嫩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以及难以掩饰的急躁与不安。
  他或许真的喜欢邬宁,赤忱而热烈,可摆在他和邬宁之间的是一条漫长且无法跨越的鸿沟——整整十年岁月。
  邬宁看他,大抵永远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慕徐行敛起笑意,一字一句道:“是我贪心,是我要跟你争。”
  沈应怔住,不敢置信的盯着慕徐行。
  “其实也不用争,你心里应当清楚,在陛下眼里你和她养在宫里的小猫小狗没什么两样,你渴了,饿了,病了,她不能不管,却没有几分男女之情。”
  慕徐行用一柄最尖锐的刀戳中了沈应的心事,沈应红着眼眶,既愤怒又悲哀,过了好久方才哑着嗓子压低声音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把我逼急了,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慕徐行端起热茶,眼睫低垂,轻轻吹散那柔软脆弱的雾气:“想拉我做垫背,你沈应的性命恐怕不够,整个沈家尚且勉强,可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真的值得吗?”
  “才不是!陛下,陛下她,赏赐我最好的马驹,赠我投壶赢来的兔子灯,我们当初……”沈应言词略微混乱的讲述了很多对他而言无比珍贵的过往,像是那盏热气腾腾的老班章,在慕徐行毫无波澜的注视下,愈发苍白无力,最终他只能说:“你根本不明白……”
  “我明白。”慕徐行看沈应的眼神近乎怜悯:“因为她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所以,哪怕她从指缝间流出一点点的好,都显得弥足珍贵。但我想,你真正喜欢的应该是能陪你骑马,投壶,在荒野里看星星的长乐公主。”
  当年马球场上的长乐公主,被帝后捧在手心里,恣意妄为,光芒四射,而彼时的沈应,是沈家最不受重视的沈小四,渴望自由却不得不循规蹈矩的沈小四。
  沈小四对长乐公主一见钟情,为了有机会结识公主,不惜放下世家子生来傲慢的心气,甘愿做对燕榆唯命是从的小跟班。
  后来他终于得偿所愿。即便公主从未正眼看他,他也为能替公主牵马坠蹬开心的彻夜难眠,他在一个又一个不眠夜里编织着自己与公主的将来,唱了一出又一出荡气回肠的独角戏,他下定决心,要刻苦读书,要考取功名,要实现那遥不可及的梦,要做与公主相伴一生的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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