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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文女帝觉醒后 (今夜来采菊)


  邬宁跟着上了山,禁军不敢不尽力,一块草稞子都不放过,几乎是一寸寸的往林子里摸,如同在发间篦跳蚤的篦子。只碍于这场劈头盖脸的大雨,效率很是缓慢。
  幸而是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黑漆漆的乌云逐渐积压在北方的地平线上,山林正上空的云色便浅淡了,雨势也跟着平息,一道彩虹悄然挂在了天边。美则美矣,无人欣赏。
  雨都停了,人还没找到,禁军统领回头看了眼邬宁的脸色,开始不由自主的打冷颤。
  邬宁脸色极差,苍白的像是一片冰雪,眼睫垂下来,遮住一半的瞳孔,剩下的一半,黑是黑,白是白,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邬宁第一次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令人心惊胆颤的神情。
  禁军统领仿佛被她掐住了喉咙,有些喘不过气。
  谁也不知道那时的邬宁在想什么,甚至连邬宁自己都不清楚,她脑子里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念头:倘若慕徐行有个好歹,这天底下就再没有能跟她说话的人了。
  不成立的因果关系,不切实际的结论,让邬宁隐隐感到万念俱灰,但在当时神思混沌的情形下,很多东西转瞬即逝,唯有一声“找到了”清晰明确的扎进邬宁心口。
  “找到了!陛下!常君找到了!”
  邬宁睁开了眼睛,仍然黑白分明,却像乌云逐渐褪去后,天际边那一小片湛蓝如洗的晴空,干干净净的,清透明亮。
  “人呢?人在哪?”
  “陛下不必担忧,常君并无大碍,只是不慎崴了脚。”
  沈应望着长舒了一口气的邬宁,扭过头问:“常君可有淋雨?”
  “常君便是躲雨的时候崴到了脚。”
  “可有伤到筋骨?”
  “这一时还瞧不出,要等医官验过才知。”
  沈应暗暗翻了个白眼,觉得这报信的当真蠢笨,打一棒子答一句。
  好在该说的都说清楚了:“陛下,既然常君无碍,咱们就先回去吧,回去换身衣裳。”
  沈应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不愿慕徐行看到邬宁这般狼狈的模样。
  邬宁瞥了眼身上肮脏的泥点子,微微颔首,转身下了山。
  没过多久,慕徐行被徐山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了营帐,这时邬宁已经换了衣裳,站在营帐外的空地等着烤鹿肉,那一团赤红的火焰映照在她脸上,仿佛是黄昏的霞光。
  而慕徐行又是另一幅光景,他身上滴滴答答的流淌着雨水,好像怎么都流不完,好像头顶还有一片云雨,他一条手臂搭着徐山的肩膀,左脚不能结结实实的落地,至多蜻蜓点水似的支撑一下,右脚紧忙往前一蹦,凄惨中又掺杂着些许滑稽。
  邬宁看着慕徐行,慕徐行同样看向她,本就不灵活的脚步也停住了。
  这相距遥远的对视让沈应心中一惊,不假思索的挡在了邬宁身前:“陛下……”
  “你别太得寸进尺。”邬宁轻描淡写的说完,目光再度落到火焰上,没有继续盯着慕徐行看。
  沈应回头,见慕徐行已经被徐山搀扶着进了营帐,不由轻舒了口气,紧接着心中涌现出一阵阵的失落和空虚。
  他今日的确是得寸进尺。
  就一日,他想独占邬宁。
  沈应永远记得当年那场马球会,邬宁身着一袭红色骑装,高居骏马之上,用鞭子戳了一下他的背,他转过身的瞬间,便在心底埋下一个梦。
  和邬宁一起骑马打猎,炙鹿肉,饮美酒,共赏夜晚的篝火与繁星,这是他少年时日日期盼的梦。
  可惜梦与现实相差甚远。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自己,换来的只是一场浮华。


第97章
  “常君,快把这碗驱寒的汤药喝了吧。”丹琴端着满满一大碗汤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生怕手一抖就洒出来。
  慕徐行盘膝坐在一张小塌上,裹着厚厚实实的棉被,身前还摆着两盆正烧旺的火炭,饶是如此仍不住的发抖。这场冬雨的寒意都侵到他骨头里了,一时半刻是驱不散的。
  丹琴愁得很,因慕徐行向来不自贵,鲜少生病,一生病便是一场大病。
  “少爷。”徐山穿着臃肿的棉袍,撩帘走进来,简直像一只生龙活虎的大棕熊:“少爷好点了没?”
  丹琴鼓起脸说:“你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啊,淋了小半个时辰的雨,愣是丁点事都没有,啊,去年冬日里也是这样,明明和常君一块挨的冻……”
  提及去年冬日,徐山神情微变,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慕徐行,对丹琴道:“快别乌鸦嘴。”
  丹琴近来和徐山很不对付,觉得徐山人在宫里,心思全在遂州,尤其出了今日这档子事,她更心生埋怨,以为若不是徐山贪功冒进,抛开慕徐行独自去追逐猎物,慕徐行也不会淋了雨又崴了脚,故而说话就带着一点火气:“你手里拿的什么?”
  徐山将食盒放在案几上,揭开盖子,是鲜灵灵的一碗鱼肉粥:“荷露姐姐叫我拿来给少爷的,少爷可要趁热喝?”
  慕徐行摇摇头:“吃不下。”
  “连着灌了两碗姜汤,又灌了一碗汤药。”丹琴说:“能吃得下就怪了。”
  外面有人唤徐山,叫他到陛下那去领赏。
  徐山今日收获不小,虽没有拔得头筹,但也算名列前茅,强过好些年轻武将,而这结果正合邬宁心意,毕竟徐山是在遂州慕总兵身边长大的,他有能耐不正说明慕总兵有能耐。
  慕家世代镇守边疆,与北漠交手的经验自然是最丰富的,可慕总兵在这些京中武将眼里不过区区一个五品地方官,他日出兵遂州,难免帅将之争,内里不稳,如何伐外?
  邬宁要借着徐山,在这些武将面前给慕总兵造势,至于徐山今日“玩忽职守”害慕徐行受伤这事,眼下是不值一提的。
  丹琴趴在帐帘前探出头张望,见徐山领了赏赐,受了夸赞,那般大出风头,还有邬宁,眉开眼笑的,像是全然不记得有慕徐行这么个人,愈发愤懑不平,忍不住向慕徐行抱怨:“陛下也不说来看看常君……”
  丹琴其实也知道慕徐行听了这话心里不会好过,可两个人老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倒不如趁这个机会缓和缓和。
  刚下过雨,被褥不干爽,更谈不上暖和,慕徐行打了个喷嚏,像是把身体里唯一的一股热乎气打出去了,脑袋发晕,眼皮滚烫,着实不想再为邬宁费神:“我困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丹琴无法,只好对角落里默默整理衣物的丹画说:“今儿个徐山和丹棋丹书他们都免不得要喝醉,委屈你了,夜里多辛苦些,有事只管来找我。”
  丹画点点头:“姐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常君的。”
  一众武将打了不少猎物,赶上邬宁心情好,开了恩,还命人在猎场宰了五头猪,三只羊,凡是个喘气的都出去凑热闹了,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可怜丹画还得值夜,丹琴颇为于心不忍,临走前还不忘说:“明儿个后儿个凡事都不必你伸手了,叫他们仨做。”
  “哎。”
  她出去,帐帘没掖严实,留了一道缝,有风进来。丹画起身过去掖帐帘,顺势往外瞄了一眼,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一眼就瞄到了衣着格外光鲜的邬宁和沈应,两人并肩而立,被武将们簇拥,脸上都挂着高贵又刻意平易近人的微笑,莫名有点“名正言顺”的意思。
  丹画很快收回视线,问慕徐行:“常君还冷吗,可要再添些炭火。”
  “嗯,添一些吧,也省的你冷。”慕徐行说完,便将身体转向了另一侧,被子从头盖到脚,一动也不动,真像是困极了,一翻身就睡着了。
  可丹画知道他睡不着,外边那么热闹,那么吵闹,任谁一时半刻的也睡不踏实。
  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又添了点松枝,丹画起身将鱼肉粥倒进了白瓷锅里,打算用文火温着,倘若慕徐行待会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营帐外。
  邬宁面上笑的可亲可爱,心里头直骂娘。
  这帮武将,真行,真会享受,大口吃肉就算了,还要吧唧嘴,大碗喝酒就算了,还一个劲啧啧,是要馋死谁。
  事实上邬宁滴酒不沾,武将们也怪别扭的,一个年轻武将踌躇半响,献上一青玉瓷瓶:“陛下,微臣外祖家是江南百年酒商,这是微臣外祖父私藏的莲花曲,味如同果子酒,并不辛辣,小酌一杯不碍事的,陛下不妨尝尝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酒开了封,那香味弥漫出来,顿时引来一阵惊叹。
  没人比邬宁更识货,正因识货,她晓得这瓶莲花曲世间少有,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心想,既然世间少有,喝完这一口,就不会再有那一口了,再说她又不傻,上辈子因为嗜酒成性倒了大霉,这辈子还能重蹈覆辙不成?
  喝!不喝白不喝!
  “那,那朕便浅尝一口。”
  说来倒有趣,上辈子大臣们见邬宁饮酒,一个个要么愁眉不展,要么气急败坏,恨不得一把抓过邬宁的酒盏狠狠摔在地上,这辈子邬宁滴酒不沾了,他们反而吱吱扭扭的老想让邬宁喝点,一看邬宁端起酒盏,笑得比春花还灿烂,连声叫好,欢喜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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