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烟罗也学着娜珠尔的语气,“是啊,王爷,咱该出发了,再不去就晚了。”
楚行南深邃的桃花眼底有半分探究,阮烟罗也丝毫不惧地绷着小脸回望他。
最后在娜珠尔再三的催促下,楚行南收了手,转身向他那匹高大黑亮的骏马走去,娜珠尔见状,红唇扬起一抹肆意的笑。
阮烟罗当然不能像往常一般软着嗓子撒个娇、卖个好求楚行南陪她共坐一乘,因为阮烟罗清楚地知道,即便现在他会因一时的心软陪伴她,可最终他还是会回到骏马上去,无他,就因为他是楚行南,他是大楚的将星,生来就是应该在马背上驰骋沙场、开疆拓土的。
他是如骏马一般难以驯服、掌握的男人,骨子里又住着风,她要把他强留在身边的后果只会是惹他厌弃。
男人喜欢的,永远都是懂事、识时务的女人,她可以有自己一时任性的小脾气,但在大事上,她需要懂得让步,甚至…放弃自我。
这次的事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却也会是未来她每一次让步的缩影。
他是云,生来不寻来处也无求归途。
阮烟罗想着,伸出柔荑,白皙匀称的指节在阳光下晕出盈盈的光,她扶着车门要关上,然而落下时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坚硬。
而是干燥、温热、宽阔、粗粝却柔软的……
手掌?
阮烟罗霍然抬头,却发现楚行南似笑非笑地斜倚在车门边,身前伸出的那只手正端端地托着她的,紧接着他屈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阮烟罗的小手收在掌中揉捏了一阵,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怎么又关门,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不…不是。”阮烟罗讷讷反驳,“妾只是以为…王爷会骑马与娜珠尔良娣一道。”
楚行南还不等阮烟罗说完,便一踏拥着阮烟罗进了车内。
这马车原是管家为阮烟罗一人准备的,虽说里头香薰暖壁样样齐全,可毕竟是专为女子准备的,空间便狭小许多,到最后阮烟罗竟然只能坐在楚行南怀里。
楚行南也是起了坏心眼,探身去关门时故意将阮烟罗整个人压在怀中,极力压榨着她的空间,等最后门关上了,阮烟罗也和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清甜酣畅的梨香幽幽传来,楚行南凑到阮烟罗脖颈间深深地嗅了一口才喟叹一般从喉中轻哼出一个音节。
娜珠尔离得不远,当然清楚地看见了方才关门前,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上的缰绳,直到骨节泛白,副将何遂上前提醒了她一声,娜珠尔才不甘不愿地回过头,一夹马腹,出发了。
她从没在楚行南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一双平素如冰封一般的眼,虽说目光流转间不经意便会有蛊人心神的光华出现,可他从来都是清正、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哪怕他对她略有些不同,可他也从不愿让她近他的身…那个楚国女人,她凭什么?
嫉恨的种子在心中破壳发芽,娜珠尔的眸光渐渐沉重起来。
而马车内,阮烟罗挣来挣去也挣不开楚行南的束缚,身后又逐渐被不轻不重地顶撞着,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最后干脆在楚行南怀里闭眼假寐。
“这便睡了?我在你面前,你是浑不在意啊?”楚行南收了收手,方便阮烟罗能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他的肩膀。
阮烟罗没说话。
“生气了?”
阮烟罗继续闭眼保持沉默。
“因为娜珠尔今日与你穿了同色的骑装?”
阮烟罗的睫毛轻轻一颤,然而还是没说话。
“这便是有关系,但还没完全说到点子上。”楚行南点点头,表示了然。
阮烟罗还想等楚行南再猜,然而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间,忽近忽远,就是不再发声。
阮烟罗坐不住了,睁开眼睛后发现楚行南正望着她,“今日见你穿上骑装,才发觉骑装也很适合你,落落大方,你若喜欢,我便叫人再给你多做几套。”
“我瞧着你比从前长大了些。”
骑装将阮烟罗的身材勾勒得愈加明显,身量要高挑些,腰细腿长,该长大的地方也不负他望地长大许多。
说起来,阮烟罗这辈子也不过才十六七,原本也该是还能长个的年纪。
楚行南说得容易,可让宫里头专为贵人做衣裳的尚衣局为她做骑装,若让朝中那几个谏官知道了,不知又要如何吹胡子瞪眼告到御前去呢;要是少帝楚邺凉知道了,又或许会对他多几分忌惮……
楚行南明明是个聪敏睿智的主儿,怎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呢?
想到这里阮烟罗的气也消了一半,她从楚行南怀里坐正了身子,抬眼正是楚行南的喉结与锋利的下颌线,“王爷,罗罗只是有一事不明。”
“嗯?”
“圣上赐下的琵琶弦…有问题,对吗?”
楚行南默了默,没有否认。
“可您却把那琵琶弦赐给了冯娘子,您……”阮烟罗没有说下去,不过楚行南已经明白了阮烟罗是什么意思。
“你是觉得,我要杀了她?”
也许是你纵容着娜珠尔对她下手呢?阮烟罗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还是低着头没说话。
楚行南忽然折手捏了捏阮烟罗的面颊,“你在想些什么,本王何时是那等手段阴邪之辈了?”
“那琵琶弦?”“是那人要我送给冯执素的。”
那人?阮烟罗还想再问,却被楚行南一把掐住了腮帮子,他轻笑了一声,眉眼间突然渡开一层邪戾的脾气,“都回答你那么多的问题了,怎么还不知道给个奖励啊?”
阮烟罗听到一半被吊起了胃口,闻言只纠结了一瞬便主动勾上了楚行南的胳膊,从善如流道:“王爷,好王爷,人家想听,您就继续说嘛。”
“叫我什么?”
阮烟罗眨了眨凤眼,慢吞吞地从丰润嫣红的唇瓣当中辗转出了两个字,轻轻软软,犹带风韵。
——“重郎。”
阮烟罗说完后低着头,蹙眉,似乎是很纠结的样子,但最后她还是决定开口,她依着楚行南的身躯,凑到他耳边轻轻道:“好重郎,你就告诉罗罗吧。”
此时男人的眸色已经深了好几度,偏生怀里的小女娘还不知死活地贴着他的身躯撩拨,在他耳畔轻吐那温热的气息,甜爽酣畅的梨香也似冬日里的一把干柴,不断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忍无可忍地一把掐住阮烟罗的腰,将人狠狠地摁下。
阮烟罗瞬间就吓的不敢动了,然而下一刻,马车外的尖叫就划破二人之间粘稠暧昧的氛围,剑刃相触声响起,楚行南霎时黑了脸。
他将阮烟罗护在马车内,嘱咐道:“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动。”
阮烟罗乖乖点头。
楚行南提剑刚出马车门,一柄大刀就朝他劈了过来,他原可以移步避开,然而顾念到后面的马车里还有一个怯怯的小女娘,他转瞬间便下了决心,伸手以刀鞘生生扛下刀击,随后借力挽了个剑花,反手抽出长剑。
“噗嗤——”铁器破开血肉的声音应时响起,是见血封喉。
现场的刺客还有十五人,不远处娜珠尔正被吓得摔落在地,楚行南横剑杀去。
王府的侍卫见楚行南这般势不可挡,士气高涨,纷纷反击了回去。
战局很快明朗,吩咐何遂将清理战场、将剩下的人带回去审问后,楚行南也把娜珠尔重新扶上了马,然而娜珠尔反手握住了楚行南的手。
楚行南长眉微不可见地一顿,随后强硬地抽回了手,“怎么了?”
娜珠尔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然而水目当中很快蓄起了一汪泪,“幸好王爷方才及时出现,这才救下了我,只是接下来的路,妾不想再骑马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原来是想坐马车了。
楚行南下意识望了眼马车的方向,想到娜珠尔平日里再怎么大胆勇毅,但毕竟也只是个小女娘,被吓到了也是有的,是以点了点头,又将人带下了马,“你去吧。”
娜珠尔去了马车,楚行南当然更不可能三个人挤一辆马车了,是以他骑上了那匹乌骓,又带着队伍出发了。
此时的阮烟罗坐在马车上,正对着一把匕首发呆,见马车门开了,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却与娜珠尔对上了目光。
方才楚行南出去后,有个男人从窗子里闯了进来,他身量矮小、皮肤泛着近乎病态的白,抬眼时眸中是近似于野兽一般尖细的瞳仁,浑身上下泛着暗夜当中游弋的响尾蛇一般阴恻恻的气息。
一些被尘封在不起眼角落当中的记忆缓缓被唤醒,见到男人目光沉沉地望向她手里这把匕首,阮烟罗立时想起来了,面前此人正是当初她从北邙返回燕京时,路遇的匪徒四当家!
当时他便对她从系统那里拿到的这把匕首表现出非凡的兴趣。本以为到了燕京后再也不会遇到这么诡异、可怕的人,没想到就在今日便猝不及防地见了面。
当时阮烟罗防备地举起了匕首,却见那四当家大剌剌往地上一坐,“行了,爷要是真想动你,十把匕首也防不住爷。”
阮烟罗:“呸。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