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揖谢恩:“臣不敢当,幸而陛下眷顾,得太医左右照料,这才能捡得一条命来。”
“漠北以西那些外族,想夺了咱们的天堑和草场,若是松懈,我朝既无战马也不能与西域通贸往来,”皇帝说起征战之事,眼中满是锋锐之气,“你祖孙三人皆为良将,卫家儿郎大多战死沙场,朕定会保下卫家血脉。”
“臣深谢陛下圣恩,若有所用,定粉身碎骨以报陛下。”
卫琅神色略显沉重,又开口道:“臣斗胆,边疆将士尸骨难以还乡,虽家眷已得抚恤,还请陛下于中元节祭赐御酒一杯,以慰英魂。”
皇帝长叹一声,点点头:“自应如此,到时便由卫卿替朕宣读祭词吧。”
“臣领旨。”
“卫卿还需好好将养身子,此次如此凶险,不要留下病根才好。”皇帝又欣慰笑笑,伸了手拍拍卫琅的肩头,“还有你与林四娘子的婚事,今后定要给朕多生几个小将军啊。”
他还想感叹一声老安平侯曾也是一代良将,怎么二子便平庸起来,三子颇有才能却不知所踪,一番感叹存在腹中,想着到底是卫琅未来夫人娘家,还是没说出口。
卫琅面上仿佛带着些羞赧,只点头称是。
“今日便不必去太后宫中谢恩了,待你成婚,夫妻二人一同前来便是。”
皇帝抬手,内监捧来一封旨意。
“等卫卿身子好了,便去北衙龙武军领统将一职,为朕驻守皇城。”
“臣领旨。”
卫琅起身天揖,深谢圣恩。
“待会回去还是乘步辇至承天门罢,年轻儿郎身子硬朗,以后有的是时候步行。”
皇帝再赐下袍服金带印鉴之类,着内监送卫琅上步辇。
他在紫宸殿内看着步辇远去,叹了口气:“朕已召云麾将军回京,又令卫琅领北衙龙武军,用意有目共睹,只希望安王别在执迷不悟了。”
内监也不好多言此等谋逆之事,只安慰说:“陛下放心,安王殿下定能体会陛下用心良苦,迷途知返。”
这倒是意外之喜。
卫琅换乘自家马车,垂眸看着圣旨。
陛下定当对安王有所防备,才如此大张旗鼓,算着日子,絮絮的姑父姑母也快回京了,想必安平伯夫人又要难受一回罢。
“稍后去徐府递拜帖。”卫琅有些迫不及待。
“是。”陆诚领命,那拜帖早早地就备好了,正摆在自家侯爷案头呢。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求收藏呀!《钗下臣》,文案如下:】
祖父说:宫中应有苏家妃嫔,劝陛下远离奸佞,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
苏宓点了头,进宫封为贵妃。
可皇帝心头有个白月光。
为了她,倾合宫珍宝娇养,从不问六宫粉黛。
白月光柔妃心思敏感,恐劳民伤财不愿受用,可不用又难保娇弱小命,后宫大臣对此都颇有微词。
“晚儿心思细腻,如何承受这些流言蜚语?便说都是苏贵妃要的。”
“没了又如何?没了就去找各州府要,朕为天子,这点东西也用不得吗?”
“江南常出水患,将他们迁走便是,省的年年费钱修堤。”
苏宓不解,为何群臣要辅佐这样的皇帝。
本想在这宫里做个贤妃维系前朝后宫、照应家中仕途,既给我安上这个祸国妖妃的名头,这个皇帝你也别想当了。
藩王环伺,想换谁还是苏贵妃说了算。
皇帝:苏贵妃恃宠而骄,欺凌后宫嫔妃!
后宫嫔妃:贵妃娘娘待我们极好,姐姐贴贴。
皇帝:苏贵妃奢侈无度,碎珠裂帛取乐!
边关将士:贵妃娘娘心怀天下,钗环首饰都捐作军饷。
皇帝:苏贵妃勾结藩王,妖妃企图谋反!
诸位大臣:这回倒是对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
战功赫赫,勤王定朝,众人都以为,这位大昭的异姓王要再进一步,改朝换代,登基称帝了。
可他却在御座前止了步,当一位忠贤明德的摄政王辅佐幼帝。
他垂眸吻着那枚陈旧金钗,面上浮现出罕见的笑意。
不因其他,只是在她钗下称臣罢了。
苏宓玉骨凝脂,笼在一身绯红软纱中,她伸出一足,踏在那攥着满朝文武咽喉的男人胸口:“即便被天下人唾骂乱臣贼子,王爷也心甘情愿吗?”
他吻在她足尖:“甘之如饴。”
第26章
纾意正与阿娘一同看着自家铺子里新式布料, 想着配个什么花样才好。
徐氏调养好了身子,现下能与女儿一同打理生意了。
“娘子,门上递了拜帖来, 说是定远侯府送来的。”缀玉将拜帖捧给纾意。
联珠替自家娘子问出了口:“定远侯府的拜帖?侯爷要亲自登门吗?”
“想必是婚约一事。”纾意垂眸来看。
她并未告诉阿娘与定远侯假意婚约一事, 现下只装作猜测的模样。
几人点点头,便去厨上吩咐采买待客的事。
“可需阿娘陪你?”徐氏摸摸女儿的鬓发。
纾意一笑:“女儿自去说明便是,哪能事事躲在阿娘身后,摆上屏风也无碍的。”
她又想起了府内各人脉案和郎中证词, 还需去桃枝巷找个人证才行, 定要教张氏知道,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听闻清晏楼新来了位厨娘子, 做得一手好羹汤, 待这事过后,咱们带着阿弟去尝个新鲜呀?”
“好, 阿娘做东。”她捏捏纾意的鼻尖,二人继续绘起花样子来。
“娘子,织霞坊的刘娘子来了。”
今日事倒不少。
“快请。”
刘娘子与徐氏和纾意见礼,开口道:“二位东家,您遣来的女卫暗中跟了那人几日,才知道她是另一家成衣铺的,那家铺子见学咱们的花样子不成, 便去买了桐油。”
“怎么?还想烧咱们的铺子?”
“不无可能, 妾此次来,还想请东家多派些人手, 平日铺子里不住人, 虽不能定言她想烧咱们的铺子, 但还是有备无患才好。”刘娘子眼中闪着光。
这铺子自然也是她的心血, 东家又首肯收留了许多无依无靠的女子习得织造手艺,还教她们习字明理,如此一点点经营起来,怎能因这些歹人毁于一旦?
“那是自然,缀玉。”纾意请刘娘子跟着缀玉去,带些精干婆子去铺子中埋伏。
刘娘子拜谢,便跟着缀玉出了院门。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幸而刘娘子敏锐未雨绸缪,若是真的放起一把火,怕不是一条街的商铺都要遭殃。
原做生意也会遇见这样的事儿。
夜间纾意洗漱过,便倚在榻上看话本子,卧棂窗开着,树影摇曳送进阵阵月季香来。
她困意弥漫,指尖力道渐松,令话本子滑到了窗下,她寝衣轻软笼着一身娇,纾意赤着粉足下榻去拾。
再一抬头便见窗沿上一朵重瓣绣球,正在夜风中微微颤着。
这儿怎么会有朵花呢?
它白紫层叠花瓣,密密匝匝开成一大捧,上头还带着露珠。
想必是缀玉替她折花作清供,忘在这儿了吧。
她去书案上寻来一只青碧色的荷叶笔洗,又在屏外铜盆处盛了水,将绣球置于水中,伸指拨了个水旋儿,水珠顺着莹白指尖又落进花蕊中。
这绣球开得真好。
纾意捧着荷叶笔洗,又将它搁在了窗沿上,月下水色迷人,竟也在窗格上映了层层水光。
她掩唇打个哈欠,再抹去眼角泪花,拉下床帷歇下了。
卫琅正倚在屋外廊下,用力捻了捻指尖,眸中神采比那水色更加温柔。
她果然喜欢。
他实在想得紧了,望她不要怪罪自己做这梁上君子。
纾意打点好待客之物,等着今日卫琅登门。
此次与以往不同,定是上门来说日后共同出门一事,是正大光明地来,她便吩咐下去备好正厅,同样设屏相见。
她既应下假意婚约,定要面面俱到才是,纾意让自己院里的妈妈去门上迎客,直将人引至正厅。
卫琅穿着一身青质直缀,袍袖宽大,这副模样离她前几日见的的武将模样相去甚远,倒像位读书人。
他抬手拂过花叶,面色憔悴,遥遥对纾意一笑,再十分吃力地进得厅来。
今日这般,倒真像是大病初愈模样,宽松袍袖显得空空荡荡,仿佛一阵风能将他刮走似的。
“娘子安好。”卫琅嗓音显得有些气弱。
她不免腹诽道:这儿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不必再装了罢?还有这四娘子三字,怎就变作娘子二字了?
“侯爷安好。”
二人见礼又隔帘而坐,卫琅开口道:“我今日来,有几件事要告知娘子。”
“前几日得陛下召见,我不日便能领北衙龙武军统将一职,想必是陛下已防备安王,徐老太傅还朝指日可待。”
纾意点点头,谢过卫琅等人周旋。
“娘子不必客气,本也是我职责所在,”他捧起茶盏,垂头饮茶,“还有前几日所言,要交予我一件信物好让伯父相信。”
“劳侯爷挂怀,”纾意取过手边的匣子,请联珠交给陆诚,再捧给卫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