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琅轻笑:“这种话也敢拿出来唬人?”
“若不是前些日子陛下龙体不适,安王怎会有这样的胆子。”
身体不适?卫琅从前倒是没留意这个,先下看来还是先告知贤王才妥当,好好查探一番陛下身体不适的缘由。
“侯爷,明日有太医为您看诊施针,想必再过半个月,便要入宫谢恩了。”陆诚知道自家侯爷现下到底想见谁,不过,仍应以大局为重才是。
卫琅心中有数,他想着,纾意既已分府也知晓恩诰,怎么还不来找自己,哪怕提前商议退婚也好呀,更何况现下二府同在一坊,是再近不过了。
他又对着镜中扮出一副苍白疲态,又作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愁容,怎么样才能让自家娘子见了更怜惜他一些呢?
作者有话说:
娇花卫琅揽镜自照:瞧瞧,谁家檀郎也?
第24章
因之前已遣人收拾过大半,不过两天,便将各处都归置妥当。
纾意定了相辉楼的席面,又特意买了羊肉做炙肉吃,先在新家中庆祝一番,又给仆妇们发放赏赐,与主家同乐,下人们各个满面喜气,拜谢自家小娘子。
母亲与她商议过,不办什么迁居酒席,她们在这白玉京中不必大肆宣扬分家之事,当时也只安平伯府四邻知晓,现下只请卢家女眷过府小聚便是,也是答谢卢家帮扶之恩。
经此种种,还是一家人安生过日子最为实在。
纾意细细挑选自家院中种的各色鲜花,折下插作一篮清供,并请帖和几样精致茶点送去卢府,一是说明自己带着母亲幼弟已经分府,二是答谢一番两位卢夫人当日相助,特设宴款待。
再送些见面礼去同坊的人家,彼此认认门户,日后也好相处。
联珠捧着礼盒,远远立在定远侯府门前。
这侯府,送还是不送呢?
虽说现下自家小娘子与侯爷有婚约在身,且二府是故交,可这婚约到底是权宜之计,这到底该避嫌还是大大方方登门?她今日送这见面礼,本是平常,可加上前头那一层,怎么想都是难受。
她蹙着眉,在十字街中踌躇着,定远侯府的门房眼尖,早就遣人进去通报了。
近侍陆诚得了令,连忙快步赶至府门前:“这位小娘子,可是有什么事吗?”
联珠眨眨眼:“啊,我们家夫人前几日新搬进前头宅子,特意遣我给街坊四邻送些薄礼,也算认认门路。”
“敢问主家姓氏?”陆诚只作不知。
她眼珠转了转,只说:“我家夫人姓徐。”
“多谢徐夫人,我自会转告侯爷。”陆诚笑着接过礼盒,见礼回了府。
也不知如此对还是不对?联珠一时想不明白,又怕做错了事,只好回府问自家娘子去了。
纾意对此倒没什么所谓,送这见面礼并无别的意思,光明正大便是。
那头卫琅捧着礼盒,缓缓打开,正是纾意亲手制的熏香。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前世她便在花窗下细细研磨香料,蜂蜜调和,酒蒸晾晒,这场景历历在目。卫琅暗伤夜间疼痛却不能根治,是她特意为他安睡而制的香。
他只希望日子快些过去,等他进宫谢完恩,便能去见她了。
到了新宅设宴那日,雪浓开心极了,总算能出门找纾意玩,更开心她能脱离那个火坑,舒心过自己的日子。
今日席面共十八道,六凉、四镇桌、四大荤、四收尾,样样精致可口,宾主尽欢。
今日席间都是女客,仅小砚清一位小小郎君,自然说起自家儿女更多一些。
雪浓还想悄悄冲着纾意使眼色,想和幼时那般偷偷溜下席去玩,又想到纾意今日作主,哪有主人家下了席去玩的道理?于是便忍住了,只和她凑在一处小声说话。
“待会可要带我去看看你的屋子,我可是带了礼来送你。”雪浓点点她的手背,笑出一对酒窝。
“好,我也有东西给你呢,特意为你绣的,”纾意饮下一口若下春,又笑着问,“对了,你的团扇如何了?”
雪浓立刻瘪了嘴,小声嘟囔着:“还是没那么好看,总觉着有哪处不太好。”
她又偷偷抬眼看了看母亲,见并未在意自己,又说:“我今日偷偷带来了,待会你替我补上几针。”
纾意用酒盏掩唇忍笑,说:“这可是你出嫁那日用的,我替你补针不合适呀。”
“那、那你一会教教我也好,我绣的老是漏针,阿娘说我不够细心才会这样,”她委委屈屈,“可我已经很用心了。”
这幅模样实在可怜,教纾意心头一软,也不知卢夫人怎么忍住雪浓这样的水磨工夫,仍让她自己绣。
“好,我待会一定教你。”纾意笑着替她盛来一匙珍珠酥酪,“尝尝,你最爱的。”
两位小娘子你一口我一口,看着乖巧可爱,让人只觉十分心喜。
宴罢,徐氏着人请来乐师弄弦,几位夫人移至花厅继续谈天点茶,小砚清要歇晌,纾意便领着雪浓去了自己屋里。
缀玉联珠捧来水与二位娘子净面,奉上香饮甜果,便退下了。
纾意探头望了望,放下寝室内层层纱帘,拉着雪浓往坐床上倚坐,坐着坐着便躺倒,二人一块看起团扇来。
“你看,这样就行了。”纾意另取净色扇面绣给雪浓看,再细细指点,有了不少起色。
二人案头摆着雪浓带来作贺的一对西域玻璃花斛,天光透过,映出一片五彩光来,一旁摆着院子里折来的各色鲜花,由娘子们插花玩。
“絮絮你真厉害!这样一点儿也不会漏针,”她惊叹连连,直赞纾意的手艺,“怎么我就学不会呢。”
“你哪是学不会,分明是不爱学,”纾意掩唇笑着,她自然对雪浓不爱女红之事一清二楚,“你要是愿意学,肯定比我绣得更好。”
她又起身寻来一方锦匣,递给雪浓:“本想等你添妆那日一块带去,既然今日来了,便先给你过过瘾罢。”
那衣料是自家衣坊产的鳞波纱,天水碧作底,金红作纹,披帛裁作弧边,披上身后便如水波一般层叠,上头绣着双双锦鲤,别提多灵动了。
“这……也太好看了,”雪浓揽过她的胳膊,忍不住地摇晃,“怎么制出来的东西都这般漂亮?你这脑袋,究竟怎么长的。”
说着便来摸纾意的发髻脸颊,二人笑着闹着,竟在坐床上睡着了。
两位小娘子一觉睡到了卢夫人来寻,缀玉联珠立在帘外,也不敢通传。
卢夫人见此摇摇头,替女儿收拾好东西再唤醒她,雪浓依依不舍,只能耷拉着眉眼和纾意告别。
等到嫁了人,这般相聚的时光便更少了,纾意不免有些感叹,若能永远都是孩童该多好。
说起嫁人,她又想起那道姻缘恩诰。
太后赏赐自然不能随意乱放,如今正妥帖收在匣中,纾意回头望了一眼,从架上取了下来。
她接到恩诰那日并未细看,如今将这五色彩缎捧在手上缓缓展开,只觉十分陌生。
卫琅。
她指尖触上这个名字,脑中渐渐浮现出当日他的眉眼。
定远侯是个好人,更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只是这婚约来得不遂人愿,让纾意也对此抵触起来。
毕竟许多年未见,性情与幼时相比定会变化,她也不愿如此盲婚哑嫁。
这些日子定远侯府门前的人也差不多散尽了,只是不知他这装病的计划到了哪一步,纾意想着还是再等上一段时日,再去作那情意绵绵的假模样。
她收好恩诰,这几日忙着拾掇宅子,明日便来打理店铺庄子罢。
徐老太公曾是清贫人家供出来的进士,当年受恩师笔墨之恩,高中后不仅报答恩师,还置下一处书画铺子便利读书人。
书画铺子现下倒不缺生意,省试在即,各地贡士都到了白玉京,其中也有家境清贫的,用族内凑出的盘缠进京科考,平日里省吃俭用,纸墨也需节省。
纾意想着,便像徐家老太公一般,在自家书画铺子里设了誊书案。
清贫贡士可自行抄录铺内书籍阅读,也可将抄录书籍或贡士作的字画放于铺子里寄卖,若能顺利进入殿试,那这些书册字画当然有人争相购买,如此也算是帮了些银钱上的小忙。
她戴着帷帽提裙进了铺子,伙计将她迎至楼上茶室。
“东家,”吴掌柜前来见礼,“东家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一直抽不出空,今日特来看看。”她接过铺内细账,又伸手请吴掌柜也坐。
吴掌柜曾是江州贡士,殿试前夕,被人蓄意伤了右手和面庞,提不动笔,也再不能得见天颜,仕途尽毁,一心只想寻死。
后他浑浑噩噩,被林三郎救下。本想请他去书院中做夫子,他想着自己面庞丑陋,只愿在林三夫人徐氏的书画铺子中做个掌柜,也算报答救命恩情。
常来往的学子都知晓,虽吴掌柜面颊有瑕,但他学富五车,为人和气,若是读书有惑,请教他定能茅塞顿开。
“去岁从南边进来的竹纸销量极好,物美价廉,许多学子以此操演文章,可节省不少银钱,”吴掌柜介绍着,“咱们的纸坊正钻研竹纸制法,若是成了还能在成本上更节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