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想了想,书肆就像是他的家,大家都像是他的家人,便笑着点头道:“对,我妹子可能干了,人还聪明,能识字。”
小桃子心里乐呵呵的,美得直冒泡,噗噜噗噜的。
忙着卖鱼又知道对妹子好,勤快又能干,中用又中看。
老妇人看着忙活的赵相,越看越欢喜,笑着道:“小伙子,还没成家呢吧!要不要婶婶给你介绍一个。”
小桃子笑着的脸直接僵了,心里冒的泡全停了,心里揣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对,这不就是摆明了就是拐人吗?
赵相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过惯了,又无父无母没人给他操持,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回吧,怎么回?不回吧,不给人家面子。
双手连连直摆,赵相摇着头想了想,推脱道:“不用,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赵相非常满意,既拒绝了别人又谢了别人的好心,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都快把手里的碎银块捏碎了,小桃子心中怒火如同远古火山滔滔不绝喷涌而出:这人居然还敢欲拒还迎?!
老妇人一听有门,更乐呵了,脸上都快笑出褶子来,“不麻烦,不麻烦,就是芝麻大点的事儿,顺手能帮就帮。”
“东巷子里头老王家翠花就不错,和我是邻居,在我眼皮子跟前长大的,洗衣做饭女工样样都好,要是娶回家你可就享福喽……”
“呃……东巷子太远了,来往不方便。”赵相随便找个由头说完才想到东巷好像离这边还没十里地。
被推脱了老妇人也毫无挫败感,接着道:“那卖鞋子的老孙家的小闺女怎么样?就在这城北住,离的近……关键是人家姑娘样貌好,和你呀,刚好一对。”
“这……”这了半天赵相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个……住的近了容易回娘家!”
小桃子:“……”这愣头青连未来媳妇的娘家都想到了,白长了一副忠厚老实相。
“哦,这样啊。”老妇人越发有迎难而上,愈挫愈勇之势。
“那你看城南卖茶叶的老崔家的大闺女怎么样?那是我自家后生,别的不敢说,人品绝对能打包票……”
赵相:“……”他该怎么说?他该说什么?
小桃子噘嘴一生气直接走了,抱着钱盒子小跑进了屋。
书肆门边,文涌和邹笙寒一人捧着一把瓜子目送小桃子进门。
看不远处吃瘪样的赵相看得津津有味,文涌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东巷住,还姓崔……呦,那八九不离十就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崔媒婆,呀,这下子那小子的终身大事就不用愁了。”
“嗯,确实,说不定还能帮衬帮衬你的终身大事。”邹笙寒口气有些不正常的道。
“那怎么可能?”文涌有些引火烧身,赶紧道:“我的终身大事早着呢,先解决钟引的终身大事才是要紧。”
“钟引?他的终身大事可不是这样的媒婆就能解决的。”
“所以,还要做顿小宴席请人帮忙才是。”
太好了,终于祸引东流了。
文涌一阵汗然,拎起脚边的篮子,道:“走吧,赶紧买菜去。”
“都是你在这光顾着看热闹,拖到了现在。”担心新鲜的好菜都被挑走,邹笙寒有些埋怨道。
文涌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摇头道:“非也,非也。现在别人都买的七七八八了,我们去才好讲价。”
邹笙寒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文涌:“走,带你大杀四方去!”
第20章 加道荤菜
金陵城带着个“金”字,城如其名,金堆玉砌,腐败如陵。
这座城像是一面巨大的乌龟壳,保护着城里的人在里面缩着,勉力阻挡外面的战火,隔绝他方的纷扰,自欺欺人的享受着不安稳的安逸,不去想那些变数与变不了的定数。
这座城又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外面的人可以看见和觊觎内部的繁华,只待什么时候敲碎,便只剩一地狼藉的玻璃渣。
朝堂纷乱错杂,皇太子与皇太弟两党你死我活,互不相让。进一步,就是荣华富贵,滔天权势;退一步,便是功败垂成,粉身碎骨。
庙堂之高,乱七八糟;江湖之远,无惊无险。
雨后的天气极好,天空恢复了它应有的晴朗,朗日清风,蓝天白云。
街道房屋统统被洗涤一遍,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除去尘埃的难得的清新,叶上更添一分绿,花上亦去几点尘。
有人在殿堂之上吵着,有人在宝座之上坐着,有人满面愁苦算着帐,有人悠然自得抄着书。
世间万物,人生百态。
“哎!”文涌对着账本轻叹,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清秀的脸上堆着对生活的愁苦,养人难,没钱难,没钱还要养一堆没钱的人,难上加难。
纵然生意不错,养活这么一大家子着实不容易,何况书肆众人多善心,门口的小乞儿总是施舍几个,那些有意或无意损坏丢失了书本的寒门小童也不忍心真的索赔。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千两之银,散于分文。
看着门口又来了几个“闲逛”的小乞儿,文涌忍不住扶额,这么下去他迟早不是操心而死,就是头痛而亡。
捞起钱盒里的小碎银子和铜板,溜到后厨里包了早上的剩馒头,文涌出门算计好人数,一份份包好发下,小乞儿得了馒头和钱,欢天喜地一哄而散了。
店门口是人家做生意的地方,若不是饿急了他们一般不会去。
不过,便是去了也绝大多数都会被扫帚撵走,讨到钱是运气,讨顿打是自找。
文涌带着他那总是含着三分不在意的淡定的眼神目送那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孩子,眼底深处藏了一抹浓浓的无奈与怜惜。
“咚咚咚咚……”
肩上扛着一把大木椅,五大三粗的赵相迈着大长腿从后院走进来。
“掌柜的,你让我做的椅子,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憨厚又俊俏的脸上满是傻笑,让人一看就乐呵。
文涌:椅子不是可以直接搬吗?为什么要扛着?
连忙搭把手,扶下椅子,文涌四周看看,对着坐在拐角毫无存在感的钟引道:“钟引啊,快过来试试。”
“哎,来了!”
一连坐了那么多天的破板凳,钟引直接拿着笔小跑过来,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吧嗒!”椅子腿断了。
“哎呦!”人摔了。
摔的七荤八素的钟引被两人扶起来,一边晕头转向一边努力保持神志问道:“赵相,你做过木匠吗?”
有些愣头的钟引挠挠头,“没有啊!”
文涌生无可恋,为什么要给他这些不靠谱的员工?
转眼间,午时已至。
今日有客,邹笙寒难得炒了六七个小菜。
文涌打着下手,时不时洗个菜,添把柴火,想着有求于人,应该有所表示,便道:“好歹请客呢,再加个炒鸡蛋吧!”
一道素菜正常,三道素菜也不奇怪,六七道菜全是素的有点儿……
邹笙寒也觉得应该给自家掌柜的长点儿面,又咣当咣当打个蛋花汤,哗啦哗啦炒只小公鸡。
有荤有素,有菜有汤,八道菜往桌子上一摆,着实令钟引对邹元另眼相看。
事实证明,再硬的铁也有能刮出铁粉的一天。
瘦猴凝视眼前的一盘炒芹菜,不是芹菜炒肉,不是只作为盘边的装饰,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份炒芹菜。
“其实你可以做一份碧玉丸子。”很真诚的建议了。
邹笙寒和其余众人一样,吃的津津有味,道:“懒得剁碎。”
“那做成绿丝汤也行。”大山默默补充。
邹笙寒回忆起那汤中与头发粗细相差无几的芹菜,道:“懒得切丝。”
两人一致嫌弃,真是太懒了。
虽然从外表上看他们是糙汉子,但谁还没个想将日子过的精细的心啊?
乐在进食之中,狼吞虎咽的夏震一人弹一下脑门,道:“你俩就是事多,也不想想这世道有多少人还饿着肚子。”
看见一个开赌坊的地痞无赖这么教训手下,钟引一阵愕然。
书肆众人吃相都较为文雅,夏震这风卷残云般的模样,便显得格格不入。
啃完桌上唯一一道荤菜的最后一根鸡腿,夏震骨头一扔,“说吧,找我啥事?”
文涌恰好吃饱,便顺势放下筷子,“自然是想请夏爷帮个忙。”
夏震:“……”
先前等半个月才能见你一面,如今却相邀请他来,说没事谁信?
真是,没听过这么废的废话。
夏震又扒拉一大口米饭,咽下小碗里的蛋花汤,这才道:“我们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就算老哥我把你当兄弟,那也得按道上的规矩来。”
“明白,自然不会给夏爷造成太多麻烦。”文涌点头应道。
一旁的瘦猴怕老大碰到文涌脑袋一热,什么都答应了,插嘴问道:“还要看是什么事,那些杀人放火的是我们是不会干的。”
身为老大的夏震心里直翻白眼,真想把这人给踹下去,人家小文是干混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