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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孟虽然学识不高,只识得些字,会算账本,但这些日子待在书肆耳濡目染,又何事都与郑飞较着劲,待人接物的本事便是扶摇直上。
站的靠前的一位公子看起来年岁稍长,相对沉稳,面色俊俏清秀,一袭月牙长衫,白色发冠,清爽干净,举止得体,应当是真心来买书之人,老孟便直接对着他招呼。
“这二位小哥随意看看,有什么中意的来我这里付账即可,也可以直接在那处……”
老孟本来想说可以在那处坐着看,但瞅见那几个小辈吊儿郎当的在那坐着,还有赵相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这话便着实说不出来了。
其中年长些的男子像是看出老孟的窘迫,坦然笑道:“不必,我是想来买一本《鲁大个旅行记》的,买完就走。”
“哦,那倒是不巧,这本书小店刚好卖完,暂时还没有,这位公子可以去旁的书肆看看,真是小店的不是。”
“无妨。”这位公子总是一副清风般不会生气的模样,转头问道:“任弟可有中意的书籍,不妨你先去看看。”
“不了,不了。小弟我还是早些回家吧,我爹不会让我看这些的。”后面的公子摇头道。
“那便先告辞了。”
“二位公子慢走。”
书肆门口的街巷上,年轻些的男子看好友自从出了大门便若有所思,以为他是心有失望,安慰道:“萧兄莫要失望,下次有空再来便是。”
知晓同伴误解了他的意思,年长男子也未想解释,敷衍道:“自当是如此。”
想起这两日这几家书肆的动作,萧流墨心生几分兴趣,这常来书肆掌柜的还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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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什么呀,我都有些饿了。”钟引捋着笔上剩下的几根毛,目光殷殷的看着他。
“你这么有钱,还好意思蹭饭?”文涌简直怀疑他的世界观。
这人怎么自从跟我们待在一块,脸皮越发得厚了。
“反正我现在还是光棍汉子一条,就添一副碗筷。”
钟引磨着墨可怜巴巴的道,工钱不发也就罢了,总不能连顿饭还不让吃。
小桃子和邹笙寒刚好从外面买菜回来,听见这话,小桃子提着两把芹菜便走过去两步,“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松鹤延年、如意冬笋、梅花云腿、三元鱼脆、四喜丸子,还有五福鱼丸。”
钟引摇头晃脑顺溜地背下一大串菜名,早有预谋,蓄谋已久。
小桃子瞪大眼睛摇头道:“都没有。”
“哦。”钟引想了想,觉得寻常人家是不太在吃上花大工夫,便勉强道:“那东坡肉、太白鸡、麻婆豆腐、美人点心这些也行,我很好养活的。”
邹笙寒淡然摇头,“也没有。”
“那我吃什么?”钟引不解。
邹笙寒直接穿过大堂,“那要看我心情好不好,想做什么了。”
钟引有些埋怨的看向文涌,怎么这人都这么抠了还这么穷,真是太没出息了。
稀里糊涂被盯着的文涌:“……”
一行人正各忙各事,老郑头火急火燎跑回来,兴高采烈的喊道:“那几家书铺撑不住了,将这几本书全撤下去了。”
老孟:“哦。”
邹笙寒和小桃子无视他直接进后院做饭。
文涌:“我就猜过不了这两天,五两银子拿来。”
钟引不情不愿地掏出小银袋。
赵相放下左手的木头和右手的锯子,起身到外面将降价的纸张撕下来。
一个人没落寂寥站在门口的郑飞:“……”
第19章 祸水东流
将胡萝卜、土豆和芹菜细细切成丝,放进滚开的水里烫上两滚,捞出来再撒上盐、醋和邹元自调的辣酱,配上雪白细长的面条拌着吃,红、黄、绿、白,四色相间,鲜香可口,诱人食欲。
出乎意料的,几人都只将自己碗里的吃完便不再添了,连赵相这样一向吃三碗的也不例外。
围成一圈,整整齐齐坐在桌前,一同目瞪口呆看着东北角目空一切物我两忘的钟引。
“滋溜……滋溜……”
一向极为注重风度礼仪的钟引捧着一大碗面条狂吸,脸都快埋到了碗里。
他生来富贵,自小泡在金玉里长大,山珍海味各色佳肴不知吃过多少,却偏偏没人敢端来这样最平常的吃食给他。
小时长在皇宫,没什么机会见到这些简单的菜肴,后来长大立府,却也没有胆子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世事无绝对,祸福总相依。
看着已经连吃三碗的钟引,文涌挑着眉,道:“难道那些王府的厨子真的全都回家养老了?”
总之,看这样的人这样吃饭,着实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唔,或许是我做的太好吃了。”邹笙寒如今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有信心,都敢想着以后要是书肆关门了她还能到对面街上的饭馆试试。
俗话说得好:不想跳槽加薪的帮工不是好厨子。
文涌看看旁边人一向淡然的脸上浮现出又痴又傻的淡笑,就知道那人的心思都飘到了青丘的仙山上去,只好自己出马将她再拽回来。
“我觉着吧,这可能是物以稀为贵。”
文涌看向邹笙寒,一脸笃定。
“……”思绪被拉回来的邹笙寒问道:“这话何意?”
“就是说可能你做的和他以前吃过的差别太大,惹得他一时新鲜。”
邹笙寒:“……”这意思是说她做的太难吃?
捋整齐袖子,向上挥上一挥,将常年做工锻炼的胳膊施展开来,“咯哒”一声,邹元歪着头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文涌低头,左右扫了两眼,对比一下自己这一世的瘦胳膊细腿,违心道:“我是说那些厨子的手艺哪能和你比?!”
“哦。”邹笙寒淡笑点头,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了。
文涌笑着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好男不跟女斗……大不了这个月欠她工资……
嗯,终于调节回来了。
纵然对钟引连续今天蹭饭的行为十分不满,奈何他是个老板,要有自己的担当和职责,不能和那些不懂事的小下属计较,文涌只能努力多抠点钱。
文涌默默地忍气吞声,委曲求全,道一声:“一碗面条四文钱,记得待会儿将伙食费交给郑叔。”
正在埋头苦干的钟引:“……”
书肆里什么时候要收伙食费?就他一人不知道吗?总不能就收他一个人的吧?
钟引咬着面条愤愤想:欺负老实人。
事不关己的邹笙寒想:净坑有钱人。
一连猛打两个喷嚏的文涌想:地主家的傻儿子,谁碰到谁赚啊!
……
近来正是许多新鲜蔬菜新出的时节,街道两边都被当季的菜食摆的满满当当,都是简易木架搭成的小摊子,各色摊贩守在摊前,有的直接偷懒,在地上摆上一块□□布堆上菜了事……
卖菜也是做生意,地理位置很是重要,所以一些菜贩都会起个大早来占一个好摊位。
只要不正对着别人店面的大门,不造成许多垃圾,街道上的两侧可以随便摆,所以要是有开店的亲戚通融帮忙,占地也要方便些。
文涌这么一个踏实能干的人,自然要将能占的便宜占尽,还要讨个饶头。
虽然,像钟引那些不懂事的人都只是单纯的把他当成铁公鸡,还是别说毛了,连鸣都不打一个的那种。
一大清早起来支好摊子,摆上赵相近几日新打上的鱼,还在门口贴上“买书一本送鲜鱼一条”的条子。
文涌最爱一身长衫,站在门口看着自家的书肆和书肆门前的鱼摊,一甩衣袖,内心舒坦得满满当当的了。
嗯,可以说是非常成功周到的销售手段了。
春天鱼肥,都在河里养了一个冬天。赵相捕鱼的网也不一样,洞眼要比旁人的都大一些,虽然捕的不一定有别人多,但是条条个大讨喜。
作为一位物尽其用恪尽职守的掌柜的,文涌还在后院摆上两口大缸,专门用来养鱼。
世界是残酷的,每个时代都是一个看的脸的时代。
邹笙寒善厨艺,小桃子更善女工。每次遇到布庄优惠减价,小桃子总会情不自禁买上几匹,反正人多,也不怕没人穿会浪费。
赵相今日穿的就是小桃子给他做的一身新衣。
一件深灰色窄袖对襟衣衫,外束一条绣着银色云纹的黑色腰带,配上人高马大的赵相,显得很是精神干练,简洁干净。
自从经过郑飞一通惊天地泣鬼神的打扮,赵相的颜值如近日的阳光般直线增多,很受年轻妇女小姐的青睐。
偏偏那货又是个憨厚痴傻的性子,很得年纪大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的法眼。
看着摊上寥寥无几的鱼,小桃子边算账边乐呵,“行啊,傻大个,整条街上就你的鱼卖得最快。”
正忙着给客人刮鱼鳞的赵相抬头,傻笑道:“没有,是这鱼长得好。”
小桃子:“……”
她怎么觉着那些人一个二个都是奔着他去的呢?
正在等着赵相处理好的买鱼妇人堆着一脸和蔼的笑:“小伙子,这是你妹子?一家人长得还都挺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