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崇政殿的路上没什么人,尤其遇不到一个宫妃。
可今天有点倒霉,她出门没多久,就被几个宫女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那个穿着打扮一看就不好惹,深色系宫装让她显得格外庄重严肃。
安染第一眼就觉得她是来找茬的。
“奴婢给安小主请安。”桂嬷嬷施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动作比起一开始来教她规矩的几个嬷嬷更加一丝不苟。
表情管理得也很到位,水平可以和张德全媲美。
安染稍稍颔首,宽大的狐裘遮住了精美的捧炉:
“皇上在等我,嬷嬷若是有事,不妨晚点再来。”
说得这样直接,哪怕是事实,落在其他人耳朵里,也像极了宠妃在炫耀。
毕竟,从来没人敢,也没人能将皇上做挡箭牌。
桂嬷嬷嘴角的笑容微僵,她虽只是一介奴婢,却是太后跟前长盛不衰的红人。连左贵妃见着她,也得给上三份薄面。
但她沉得住气,躬身致歉,却并未让开半分:
“太后突发头疼,听闻南郡有种治疗头疾祖传秘法,奴婢这才特意请安小主去一趟。遇事从急,皇上孝顺,想必会理解。”
头疼请太医啊,劳什子见鬼的祖传秘法,她可从来没听说过。
找她准没好事,安染很想转身就跑,幸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止住脚,开口提出建议:
“传闻不可信,我不知道这些。太后不舒服,嬷嬷与其来找我,不如去找太医,我去了又没用。”
“已经找过了,仍不见好。”
“肯定是找的不够多,不够好,嬷嬷应当多请几位有经验的老太医。一个治不好,就请十个,一百个。人数越多,希望越大呀。”
一边说着,安染一边观察天色。
唉,亏她攒了五天酬劳,正想今日去找皇上兑现,特意起了个大早。不想遇上这档子事,眼下尚未到下朝时分,皇上肯定没发现她被人堵了。
桂嬷嬷朝旁边三位宫女使了个眼色,终于舍得让一步:
“都是太后的意思,我们这些奴婢做不了主。安小主的话,还是请您亲自去和太后说清楚。”
对面三个宫女,身形如虎,气势强大。再看自己这边,瘦得竹竿似的一阵风就能吹到。别说三对三,对面一个就能逮住她们仨。
左右跑不掉,安染放弃挣扎。
彩衣彩梨在她后面,跟着跟着就没了人影,太后只让她一个人进。
在书中剧情里,她其实已经来过一次崇政殿。不过,没什么印象。
略微扫了一圈殿内,她便没了兴致。
这里的风格太过压抑沉重,屋里摆设瞧着高档奢华,却全是暗色调,看久了让人不舒服。
站着等了会,一只手撩开珠帘,紧跟着响起里面人的声音:
“上次太匆忙,都没瞧仔细,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闻言,安染只得抬头。
太后的妆容浓厚,粉底非常白,眼周有圈不正常的黑。加上大红色嘴唇紧抿,神色威严,看着好像僵硬的蜡像。即便好看,也喜欢不起来。
她手上捏着一串佛珠,坐在蒲垫上,目光居高临下,一遍遍从安染身上划过。
“安小主果真生了一副举世无双的好容貌。”
安染笑着福礼:“谢太后夸赞。”
若是聪明点的女子,这种时候,就该自谦自贬,再花式回夸一番。
可眼前人并没有。
太后拨佛珠的手顿住,不禁多看了会这张刺眼的脸,脑中浮现四个字……恃宠而骄。
揉了揉太阳穴,她语气淡了许多:
“福宝今天心情不好,吵得哀家头疼。一宿没睡,乏极了。安美人天资过人,想必福宝也会给几分薄面。今日,就由你去照顾它。”
安染脸上露出歉意,略带羞怯地说:
“回太后,臣妾自小受人照顾。长这么大,从未照顾过旁人。怕是不能承担此事。”
除了领她来的那位桂嬷嬷,慈宁宫里的太监婢女不下十位。门口守着的,屋里站着的,还有给太后捏肩捶背的,哪个不比她会照顾人。
头疼是幌子,福宝也是幌子,太后十有八九要整她。
不能随便应下。
“若是她们有用,哀家也不会找你。行了,你进去试试,不行哀家再想办法。”
语气凌厉而强势,可眼前看上去娇软可欺的菟丝花似乎并没被吓到,仍是从容淡定,不紧不慢地回:
“皇上有令,臣妾必须每日巳时之前赶到崇政殿。看这时辰,再不去就该晚了。”
“你拿皇上威胁哀家?”
没有,她只是想拖延时间。
“太后误会了,臣妾身为皇上的妃子,当以夫君为重。当然,太后也一样重要。所以桂嬷嬷说您头疼时,臣妾也是二话不说就赶来了。不想,您要臣妾去照顾别人。天底下,再没有人能越过皇上在臣妾心中的分量。臣妾也认为,无论是谁,本就该以天子为重。”
这个朝代,天地君亲师。她这般回答,挑不出毛病。
上天对美人总是格外厚待,除了一副无人能及的好相貌,她还是有一副好嗓子。说话时,语速均匀,嗓音温和又带点少女的清脆动听。
仿佛天生就是用来魅惑皇上的。
太后轻哼,语调傲慢:“你这张嘴,倒是会说。不过今日既来了慈宁宫,就得听哀家的。桂嬷嬷,把人……”
砰的一声!重重的动静震得整个慈宁宫都在颤抖。
太后被巨大的踹门声震住,声音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在来人晦暗深沉的注视下,犹如石子投入深海,消沉无音。?
第7章 霸气帝王×软萌宠妃
来的比预想中快,呵,看来,他比她预想的更在乎这个女子。
对于她来说,也算好事。
太后扯出一抹亲切的笑容,像极了慈母:
“皇上来了,进来坐。哀家前些时候刚得了一蛊好茶,桂嬷嬷,拿出来给皇上尝尝。”
祁阎踏进门槛,懒得理会太后装出来的样子,一把扯过安染,拉到自己身边。
将人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几遍后,阴沉的脸色总算拨开云雾,放晴了些。
她应该是害怕的,往日粉嫩的面庞此刻苍白得很,身体也微微颤抖。
一双大而清亮的眼睛自他出现,就一直看着他。她并没有哭,可眼里却泛着水光,瞧着有点……可怜。
祁阎抿紧唇,即便脸色稍缓,乍一看去也仿佛阴郁深沉,随时要发飙。
他抓着她的力道有些紧,安染的心也不自觉紧张起来。皇上莫不是在气她没用?又或是奏折没人读他偷不了懒?
桂嬷嬷很快泡好了茶,太后似乎很开心,从软塌上下来,亲自端着茶杯走到皇上跟前:
“许久没看见皇上,今日一见,总觉得皇上又成熟了许多。”
“所以你着急了?”
祁阎冷笑,眼角眉梢全是嘲讽:
“朕以为李大仁、严松连你的棋子都算不上,现在看来,是朕高估你了。”
安染身体确实在抖,倒不是因为紧张害怕,真的就是皇上此刻浑身冒冷气,站得离他这么近,被他冻得不得不抖。
她想过皇上和太后关系差,却没想到会差到这般地步。
母子两个,箭弩拔张,笑里藏刀,眼神对视间好似有刀子在飞,空气满是看不见的血腥味。
太后好歹还会做做表面功夫,皇上呢,面子里子一丁点都不给,每一个字都像一拳头狠狠往太后脸上砸。
于是,假面笑容崩裂。
太后平静地说:“哀家确实不如皇上,否则,今时今日,当是另一番局面。”
君权皇位,只争朝夕。差一点,满盘皆输。
她若是厉害,三年前就不会输了。
压下心头往事,太后斜眼,看向安染时重新露出些许淡笑:
“哀家觉得安美人很合哀家眼缘,所以让桂嬷嬷接她来陪陪我。不想皇上这么快就登门,看来,也是喜欢得紧。如此,倒也甚好。”
好什么好?您那眼神,可不像有好事发生。
还有,太后从哪判断皇上不仅喜欢,还很喜欢?
确定不是因为懒,想要抓她回去当苦力吗?
“太后想利用她威胁朕?”
皇上语气森寒,安染竖起耳朵听他后面的话,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抽风来一句“直接赐死,朕才不会受人威胁”。
练武场那天他对两位美人说的那句“直接赐死”给她印象太深了,时不时就会代入自己。
听着听着,皇上的确又抽风了,忽然一阵大笑,十分霸气地对太后说:
“没有人可以威胁朕,他们都会死在朕手里!”
祁阎走了,拉着安染一起。
一路上,身边的女子非常沉默。关键是,好几次,他看她时,她都没冲他笑,敷衍的假笑都没有。
行至半路,他语气僵硬地问:
“太后欺负你了?”
听见问话,安染才抬起头:
“她让我照顾福宝。”
顿了下,她还是如实道:
“不过臣妾自小没照顾过人,怕做的不好,便回绝了太后。”
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身上披了一件红色大氅。脖子周围,是一圈纯白细软的毛裘,衬得肌肤娇嫩细腻,吹弹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