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后邀请,她乖巧地坐上软塌。
太后打量左贵妃神色,拉着她的手叹息:
“皇上召见别的女子,瑶儿伤心了?”
“没有,雨露均沾这个道理,瑶儿懂的。”左贵妃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柔声回答着,头却偏到一旁。
皇上从不临幸后宫嫔妃,哪来的雨露均沾。她只是希望,皇上今天既然开了这个先河,日后能做到这一点。
“好孩子,皇上任性惯了,哀家也拿他没办法。你且再等几日,姑姑定会给你做主。”
太后目光微沉,时局动荡,局势紧张,她本不想生出任何变故。见到安染的第一眼,她便知道,那样的美貌必须及时遏制。
于是,把安染关在了清风苑。
等战事一结束,她不需要顾忌南郡和谈带来的好名声,便可随意将人处置了。
不料,那安美人竟跑了出去。而且,还真让她招惹上了皇上。如今情况有变,她只能静观其变。
总之,先稳住眼前人,稳住左家。
崇政殿坐北朝南,位于皇宫最前方,接受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洗礼,又能整日沐浴在日光之下,比清风苑那种幽冷偏僻之处暖和多了。
如果一整日都待在这里,捧炉有没有也无所谓。
安染本是这样想的,然而,当看见伏案上花纹繁复精美,外观小巧可爱的精致捧炉时,瞬间改了主意。
这也太好看了,想要。
张德全说皇上正在前堂上朝,一时半会回不来。她等了会,伸长脖子望向门外,见没人来,不禁上前几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
捧炉外面裹了层柔软的印花棉垫,材质似乎比上好的白铜还要更加有质感,炉内应该放了花料,闻着有股淡淡的花香味。
“想要?”
“嗯嗯。”
听到这样问,安染下意识回答,却忽然反应过来,这是皇上的声音。
他的嗓音其实挺特别,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如流水击石般清脆干净,又带着点重拳击鼓的深沉霸道。
成熟,又没完全熟透,令人印象很深。
她沉浸在捧炉的温暖中,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但她反应很快,回首冲祁阎弯起眼睛,明媚一笑:
“捧炉很好看,臣妾很喜欢,谢皇上赏赐。”
男人大步流星,从她身边经过,随手就顺走了她怀中的捧炉。
怀里很空,心里很凉。
安染看向他:“皇上?”
手还没焐热呢,这就收回去了?
祁阎把玩着精致的捧炉,他一早就去上朝,东西送来时,他并不在。随便看了会,不禁心下微嗤,就这个小东西?
他慢悠悠抬起漆黑双眸,就见伏案前的女子眼睛里闪烁着紧张,俏生生的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案桌,待安染的眼神终于舍得从捧炉上面挪开,他开口:
“识字吗?”
这人太不爽快了,给还是不给,好歹讲清楚。都到她手里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她有点不太想说话,却又不敢得罪皇上,沉默着点了点头。
皇室公主怎么可以是文盲,她说不上是学富五车,却也算饱读诗书,认字不成问题。
祁阎把捧炉搁在桌上,指着上面堆积成山的奏折:
“这些奏折,你念给朕听。念完了,它就是你的。”
“好。”
安染应得爽快,空手白拿人家东西她还有点不好心思。干点事情再拿,就心安理得了,这是她劳动所得。
祁阎淡淡的目光从女子脸上划过,方才还不开心,很委屈,现在好像又开心了。
“那臣妾从最上面开始读了?”
“嗯。”
“启禀皇上,兵部李大仁行刺和战北将军严松已于昨夜斩首示众。除去六十岁以上老人和六岁以下童子,其余家仆皆流放边关。府里财务已悉数上缴,由内务总管和林大人共同清点……”
连续读了六本折子,安染停顿了会,小声问:
“怎么了?”
皇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安染看不懂他那眼神,却忍不住想,皇上终于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了吗?
女子一无所知,祁阎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细小的弧度,扬眉道:
“继续。”
张德全体贴地搬来一把椅子,安染坐下,望着比她发髻还要高的一堆奏折,默默读了一本又一本。最后,右边小山慢慢移到了左边。
皇上时不时看她一眼,那眼神,不像是被她的美貌所折服,也不像沉迷她清脆可人的声音。
一开始她真觉得问题在皇上,可读着读着,她慢慢反应过来,是她的问题。
应该有好几个字……她都读!错!了!?
第6章 霸气帝王*软萌宠妃
南郡和大昭的历史文化有着相同的起源,用的是同一套文字。只是经历数百年的改朝换代,各自有些变化,许多字也有了细微差别。
长得很相似的两个字,读音并不相同。
和亲之前,她还特地学了一段时间两国形近字。但时间有限,学的不够全面。
现在她是按照南郡形近字的读法,落到皇上耳朵里,可不就是读错了。
安染停顿时间太久,本来闭着眼睛的祁阎悠地掀开了眼皮,褐色瞳孔淡淡疏离。
“好……好像读错了些。”她是真的有些尴尬,默默将翻开的奏折往上抬高,挡住了脸。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阴了多日终于放晴。这个点,金乌悬空,光线明媚。
女子白皙漂亮的手指和棕黄色奏折形成强烈的色差对比,衬得愈发惹眼。皮肤细腻而薄,小手意外的很有肉感,看上去就很软。
祁阎随手挑出安染读完的一本奏折,垂下眼。
两国文化有差异,他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语气寻常:
“朕能听懂。”
差的不多,并不影响整体,他听得懂。
行吧,安染盯着捧炉看了几眼,认命地继续读。
皇上在一旁安静听着,有些折子听完就没了下文,偶尔一些,他会拿过去写写画画。
任务繁重,安染没精力也没兴趣看他做什么。读完最后一本,终于高高兴兴地拿着捧炉回去。
张德全笑的特别灿烂,送她出门时说:
“小主慢走,皇上让您明日再来。”
他笑,安染也笑,呵呵,皇上终于找到躲懒的方法。瞧他双目乌青,唇色浅淡,明显就是睡眠不足,熬夜后遗症。
那么多奏折,自己一个个看,沉思,做出判决,是一件十分劳力伤神的事情。
可有人帮着读就不一样了,起码能缓解眼部疲劳,身心放松。
她抱着捧炉心想,依今日之事,皇上应该不是那种得了好处不给报酬的人。继续给他读折子,一个月内踢走田公公有望了。
一连五日,安染都准时踩点崇政殿。
她和祁阎的相处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美人在侧,他清心寡欲得像个佛门弟子。每次都是各自坐在一旁,她读着一本又一本的折子,他时而背靠座椅,时而抵着脑袋,姿态万千,交流为零。
唯一的改变就是,垫着明黄桌垫的木几上,自第二日起,便摆放了长相喜人的红苹果。
张德全在皇上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告诉她:
“这些都是皇上给您准备的,小主若是吃不完了,可以带回去。”
安染拒绝了,虽然她很想要,但是她更想除掉那个夜夜偷听墙角的变态田公公。
她不傻,从练武场那天,田公公的话和皇上态度的转变,她就看得出来,皇上与太后不对付。
而田公公,显然是太后那边的人。
既然如此,除掉他可能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么这些天的酬劳,她应该攒着。小惠只能换小利,就像这个苹果。
积少成多,才能办成大事。
“她不要?”
连着几天,她都没拿苹果。
祁阎一开始没在意,后来让张德全去挑出宫里品质最高的苹果,可安染还是没拿。
外表晶莹剔透,成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质量极佳的果子被他随手抛起,又回落到他掌心,如此反复。
此时此刻,张德全的心,就像这颗被皇上捏在手中的苹果。一口气提上来,又落下去,又提上来……快要窒息。
他弯着腰,低头的姿势遮住了脸上苍白无力的表情,声音寻常:
“回皇上,安小主确实没要。”
他都主动让她带回去,还是不行。可这会皇上心情貌似不好,他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回答十分保守,一句话不敢多说。
祁阎随手一抛,苹果扔向半空,他没再去接。
那天,她分明非常稀罕。
那些很普通的,只能用来当箭靶的劣质果子,她都悄悄藏起来带走,还以为他不知道,嘴角得意地翘上天。
今日这些好的,她反倒不要了?
祁阎看了眼窗外,太阳有些刺眼,他微微眯了下眸,沉声说:
“巳时了。”她还没来。
从去崇政殿的第二天开始,安染便没让张公公接送,让彩衣彩梨陪同。毕竟,那可是大内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