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近距离仔细观察,才发现,他是薄嘴唇,下颌线有微微棱角,却又不过分僵硬。下巴那,还有一颗很小很淡的痣。
眉形非常对称,工整,粗细也恰到好处。鼻梁比南郡的人更加高挺,这让他的整个脸部也更有立体感。
至于眼睛……瞳仁漆黑,周围淡淡的褐色,眼型偏长,正好和他的脸型相匹配……安染心脏重重一跳,猛地反应过来,他睁开眼了!
祁阎只是闭眼假寐,又不是真的睡着。
她想看他,本来也算不上事,给她看又何妨。但她靠得太近,呼吸间的气息悉数拂向他。
脖颈还能忍忍,耳朵这,忍不了。
只是他还没讲话,对面女子就对着他说:
“突然发现,皇上长得还挺勾人。”安染语气寻常,眼神无辜,身姿笔直,坦坦荡荡。满脸都是你的锅,是你脸上长了钩子,她不是故意偷看他……不,她就没有偷看!
进步了,还懂得先发制人。
祁阎接了话:“哦,勾到你了吗?”
他似是随口一问,并不是很在意。问完,手按着扶手处,长榻重新转变成座椅。
位置变化,两人之间的距离也随之拉近……近到连祁阎也怔住。彼此面对面,中间的空隙不超过两指宽,差点就碰到了嘴。
呼吸纠缠,无端暧昧。
女子近在咫尺,一伸手,便能将她整个人禁锢,令她无处可逃。
但他还是任她跑了。
祁阎坐了会,低头看向伏案,她读奏折有自己的方式,读完的跟没读完的通常会分开放。看上面摆放的位置,便知今日奏折是没读完了。
他随手推散那摞未读的奏折,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拨两下,挑出其中一个,慢慢翻看。
冬日的夜,天空乌黑,找不到星月的影子。
张德全十分体贴地送了安染一盏手提灯笼。
冷风呼呼拂面,等到脸上的热度消退了些,安染才慢慢回想她与皇上最后一段对话。
她非常上道地给皇上捧场,夸他:
气度不凡,风华绝代,是万千少女心中的英雄。自然极有吸引力,不止是她,换上任何女子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然后,皇上非常之平静地睨了她一眼,非常平静地说:
不需要旁人,能勾到你就够了。
……之前是真的真的没看出来,皇上是这样的皇上。
她不淡定了,当即跑了出来。
彩梨提着灯笼,彩衣在一旁高兴地比划:
“小主,奴婢觉得皇上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太好了,小主以后再也不会受那些奴才欺负。”
安染呼了口气,看向彩衣:
“皇上没说过喜欢我,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宫里人多,小心祸从口出。”
最是难测帝王心,或许是贪图新鲜,或许是她选择站在他这边,也或许就是单纯的感受到了她的美,皇上对她是有几分纵容。但这,未必是喜欢。
她也从不奢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知道她是出于担心,彩衣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是,奴婢说完这一次再也不说啦,小主放心。”
从这一日起,读奏折的时间从晨间改到了傍晚。
安染无所谓,外面的谣言却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都说,安小主就是那九天狐媚子转世,天生不要脸。
仗着生得一副好皮囊,日日往崇政殿献媚,却也只争得一些端茶倒水的粗活。
众人都在暗地嘲笑,皇上这是变着法的羞辱安小主呢。也就她自己,蠢而不自知,把花式羞辱当成帝王宠爱。
可惜献媚那么久,连龙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然而,当时间从白天改到黑夜,风向就变了,偌大的后宫突然像集体噤声。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众人没法不想入非非。
与此同时,各宫嫔妃也开始蠢蠢欲动。
后宫某殿内:“还真让她爬上了龙床,就凭她也配。苏姐姐,真不是我酸,那个……女子,我碰见过,姿色其实很一般,不及姐姐万分之一。她能魅惑皇上,那是因为姐姐太低调了。若是你也……她肯定没机会。”
另一殿内:“回贵妃娘娘,崇政殿五百米内不让靠近,奴婢没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只发现,皇上确实每日都会召见安美人……噗……”
总而言之,安染每晚读奏折,在别人口中变成了与皇上夜夜笙歌,颠鸾倒凤。
等到传回她耳朵里,结果是这样的:
安美人日夜侍寝月余,已有孕在身。不可描述的过程更加惹火,大多数都在吹捧皇上体力,行动速度,持久时间非一般人可比。不过一月,便将安美人滋润得比人间富贵牡丹更加娇艳明媚。
描述有声有色,关于她的那部分,简直不堪入耳。
她不知皇上有没有听到这些,但她听到了超细的内容,然后……前几日勾得她忍不住多看几眼的脸,突然就无法直视了。?
第10章 霸气帝王×软萌宠妃
她读奏折的时候,全程侧过身,几乎没拿正眼瞧过他。
“这就吓到了?”
刚读完一本,冷不丁听到皇上开口询问。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深沉,好似要将人拉进深渊。
安染微顿,听这话里的意思,皇上也听到了外面的流言蜚语。
避无可避,她只得看向他,抿唇想了下:
“我没被吓到。”
她没那么胆小,吓是不可能吓到的。就是那些话不经意间在脑海间形成了不可控制的画面,再见到真人,怪不好意思。
但害羞和害怕是两码事。
皇上这个人挺奇怪的,相遇那次,他一副喜欢看人害怕,喜欢看人哭的变态嗜好。所以,她刚有些犹豫,要不要迎合他的不良嗜好,装害怕痛哭一场。
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她真哭不出来,就不为难自己了。
说完她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按照那天印象,她说不害怕,皇上应该会生气。
可现在,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非但不生气,似乎还有点浅浅的愉悦?
祁阎身体前倾了些,接过她手里那本奏折,画下一个大大的叉,随口道:
“朕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胆子挺大。”
她仿佛一直都在状况外,像一种置身事外的云淡风轻。他杀别人,或是要杀她,自始至终,她都未曾害怕。即便,她确实很想活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荒唐地认为,在这个女子眼里,人命甚至不及石桌上一个劣质果子。
挺特别的,一个拼命想要活着的人,竟然不怕死。
皇上为什么对她特殊一些,安染想过无数种理由,万万没想到,自己是因为胆子大入了皇上的眼。
她的美貌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两人谁都没提外面的流言蜚语,安静的殿内,渐渐只剩下女子轻轻袅袅的声音。夜深人静,那些心底的躁动,慢慢被她的声音平息。
安染也逐渐将这些乱七八糟的非议抛诸脑后,她现在的日子过得挺不错,只需每日去崇政殿读完奏折,剩下的时间便可躺平。
清风苑里如今各项供应都上升到了该有的高度和质量,她窝在屋里,日子逍遥自在。
有宫妃邀请她出去赏花,喂鱼,下棋,无一被拒绝。
左贵妃连着几日派人命她去请安,她也找借口推了。
准备好了宫斗大戏的众位嫔妃们:……
只能演独角戏了。
安染不接招,大多数人也只敢继续送来各种拜帖,没人真不长眼的往她跟前作妖。
除了一个,左贵妃。
这天,小雨淅沥,安染撑着伞,正小心翼翼提着裙摆避开地上水坑,不想偶遇到了后宫位份最高的女子。
“真巧。”女子的声音从雨中传来,变得有些模糊。
安染稍稍抬高雨伞,便看到六个宫人撑着一柄巨大的伞,足以遮住七八个人的伞下只有她一人,雨水淋不到她身上,左贵妃依旧保持着完好的妆容。
“给贵妃请安。”
隔得太远,又有雨幕遮挡,安染看不清对面神色,不卑不吭地施礼。
左贵妃:“免了吧,安美人如今正得圣宠,谁都不放在眼里,本宫可当不起。”
“娘娘说笑了。”
“本宫从不说笑。”
这就没法聊了。
安染保持着微笑,一手撑伞,一手抱着捧炉。风雨交加的天气,一只捧炉不足以御寒,冷风一吹,她冻得打了个喷嚏。
“看来安美人是个实诚人,前两日说身体抱恙,本宫还当你是为了搪塞我故意撒谎。今日一看,倒像是真的病了。”
左贵妃笑了,应该是真的开心,语气明显轻快许多:
“既是病了,本宫怎么忍心让你孤身走在雨中。皇上也是,不知道派个人照顾你。今日既然有缘遇上,本宫好心送你一程。”
听到这里,贵妃心思,昭然若揭。她制造偶遇,就是奔着皇上去的。倒是聪明,不敢直接偶遇皇上,便从她这里下手。
不过,最让安染惊叹的不是贵妃的脑子,而是她的口才。
这也太能说了,什么话都让她说完。剩下她,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