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染越想越觉得,他嫌疑最大。
有没有可能,他其实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
烈日被挡住,置身阴影里,周身弥漫着无尽凉意。
丰朔望着少年脸上几度变化,最后一脸毅然决然,对他说:
“王爷吃菠萝果吗?”
丰朔:“???”就在我以为你要跟我一决生死之际,你问我吃果子吗?
太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他不理解。
刚刚那表情,可不是要请他吃果子的表情。
不管丰朔怎么想,须臾之间,安染的确想了很多,想到脑壳都疼,最后只有一个念头——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她端了一盘橙黄的果子出来,又让人在隔壁摆了张一模一样的摇椅。
拿起一片水润解渴的菠萝吃,惬意又享受。
“王爷不吃吗?”舔了舔唇,安染盯着盘子里切好的最后一片橙黄果子,客气地问。
见丰朔摇头,她爽快地吃了。
摇椅摇着很舒服,伴着和煦的风,安染渐渐有了困意。
用脑过度,体力也消耗过度,整个人有种透支了的疲惫感。
太累了,天大的事情,都得睡一觉再说。
丰朔眼睁睁看着她睡着,呼吸均匀,表情平和,整个人几乎裂开。
她竟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少年歪着脑袋,面朝着另一面,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风吹散她耳鬓发丝,有几缕钻进了衣领。
丰朔静默看着她,现四下无人,他无需顾忌什么,眼底的黑暗与冷意从深处慢慢浮出。
这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当上摄政王的那天,他就知道了这孩子的结局。
可是很遗憾啊。
他保不住她。
也,不打算保她。
男人起身,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幽暗的阴影。
风扬起他的长发,他微微偏头,看向单薄脆弱的少年。
五年了,因为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未来。
所以他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也不曾多看一眼,只做些表面功夫。
没想到,今日却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了。
这算什么?
丰朔荒唐冷笑,负手迈开步子。
“王爷?”
脚才刚走出一步,踩到地上砂砾和石子,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她半睡半醒,声音低得像个新生的小猫。
见他不动,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似是有些冷,身体缩着,手和脚弯起,脑袋枕在手背。
安染醒来的时候,一阵云里雾里,隔壁摇椅已经空了,她的身上盖了件薄毯子。
“殿下,您醒了?”一旁的侍从上前问。
“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殿下睡着后走的,王爷特意吩咐奴才给您盖上毯子,在这候着。”
“嗯,去备水。”
身上黏糊糊的,她要洗个澡。
丰朔从太子府出去,便遇到了一宫装太监。
“奴才见过王爷。”
“何事?”
“皇上要见王爷。”
当今皇帝依旧住着皇宫里,最大最高的宫殿,只是里面的装饰全换成了道观里的模样,殿内中央,摆着一座金身佛。
皇帝穿的也不是龙袍,而是朴素的灰色道士服。
丰朔进去,皇帝熟稔地开口:
“来了。”他坐在蒲垫上,双手放在两侧膝盖,打坐。
丰朔站在门口,拱手参拜:
“臣见过皇上。”
皇帝睁开眼,望着金身佛像,语气平和:
“佛祖昨夜入梦,说朕佛缘将至。”
“恭喜皇上。”
“佛祖让朕得道,朕也该有所回报。”
年近四十的男人眼睛微微阖上,一副超然脱俗的表情,声音也是淡然冷静:
“这次穆城虫灾,你带太子亲自去一趟。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丰朔,太子自有她的命数,天命不可违。”
“臣明白。”
既然时间到了,那不管是遇上虫灾,还是水灾火灾冰灾,最终被吃掉的,都会是太子。
谁让她,不是天选之子呢?终究还是要让出位置,给那个所谓的天选之子。
丰朔淡淡垂首,忽然想起,那孩子说要孝敬他时的一幕。?
第47章 妖孽摄政王×傀儡假太子
少年清澈的眸底, 藏着一抹期许。
丰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此时,想起那孩子。
作为整个丰家唯一血脉,他在这世上,没有任何羁绊, 自小情感淡薄。
十五岁入朝为官, 二十岁被封为摄政王。
一时风光无限。
外界对他的猜测, 也开始众说纷纭。
唯有他自己清楚, 他不过是皇帝手里的一颗棋子。
皇帝一心向道, 想要成仙,手上必须干干净净。
那些不干净的事情, 就得借他人之手为之。
而那个人, 就是他。
虽然很多事情不一定是他亲自动手, 但最后都会落到他头上。
五年前被封为摄政王的那一刻, 皇帝就把太子定作了他的下一个任务对象。
原因很简单,也很可笑——皆因国师大人亲自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太子命格不详, 魂魄无真龙之气,万不可做安凌储君。否则, 运道必败,国将危矣。
真正的龙之血脉,天选之子另有其人——最小的五皇子。
据说五皇子出生那天, 紫微星闪耀, 屋里金光射出。国师解释, 此乃佛家舍利子转世,入我安凌, 必会庇佑苍生, 达济天下。
前提是, 他必须成为一国之主。
五皇子要当未来的一国之主,那太子又该如何?
当今太子是皇帝亲自册封,金口玉言,岂可更改?那自然不能。
作为皇帝,当然不能言而无信。
那么想要换个太子,又得不伤及皇帝名声,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现太子永远消失。
多么讽刺,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太子活下来。
他虽已修行多年,却一直不得法门。国师说,是太子带来的厄运挡了他的仙缘。
所以,皇上也压根就没费脑子去想,用什么样的罪名,既可以废太子又不伤其性命。
只淡淡一句,命格不详,实乃大患,留不得。
至于为什么等到今天动手,那自然是,五皇子那边觉得羽翼丰满,时机成熟了。
而皇上呢,这五年求仙未果,表面看着清冷淡然,不急不躁。实则早已按捺不住,给点苗头,就能在他心底点起一片野火燎原。
被国师装神弄鬼的法子忽悠得以为佛祖入梦,就迫不及待要升天了。
丰朔嘲讽地挑眉,就在这时,一只陶瓷小药瓶映入眼帘。他瞳孔微缩,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
坐在蒲团上的皇帝纹丝不动,和蔼地说:
“此行一去,归期不定。为免你心毒发作时无药可医,朕特意让国师提前炼出一枚仙丹,拿去吧。”
幽深的瞳孔盯着那精美的陶瓷,丰朔平静地从太监手里接过药瓶,语气毫无波澜:
“臣想请道圣旨。”
起码,要让那孩子走得体面些。
丰朔拿着明黄圣旨,扫了眼宫外的天空,低头看向手里的小药瓶。
这玩意,是用来控制死士的东西。
皇上,把它用在了他身上。
呵,可惜,他并不是死士。
……
入夜,万物停止喧嚣,一切风平浪静。
摄政王府里,比京城街道上安静冷清许多。府里下人并不多,而且都在偏院。王爷不喜人打扰,尤其夜里,见不得人在他眼前晃悠。
久而久之,除了一个远远守在西殿院外的小厮,就只有殿内的摄政王。
西殿是一座很大的院子,里面没有偏房,整座院子,都建成了王爷的寝殿。
殿内有个大理石砌成的浴池,池里盛满热水。
白色雾气从水面升起,浮至半空,化作水汽,消失无影。
屋里因着水池热气,温度攀升,满室暖融散去了外面的寒意。
滑动门开着,丰朔倚着门框。
他刚刚沐浴过,皮肤冷白,薄唇似血。清幽月光在他如雕刻的五官留下浅浅痕迹,明灭相间,衬得一张脸更加深邃立体。
一头青丝未束,随意铺散开来,晚风轻拂,扬起一身的放浪不羁。
他长腿半屈,手搁在膝盖上,两指夹着一个细细的酒壶。指尖漫不经心晃荡,那被吊着的酒壶也跟着潇洒摇曳。
男人白色亵衣外,随意罩了件黑色袍子,衣服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亵衣和胸前风光露出大半。
悠地,男人仰起头,抬手执起酒壶。清透的醇酒从空中划过一抹弧度,悉数灌入他口中。
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忽地不动了。
敛尽浩瀚星辰的黑眸轻轻一转,精准地捕捉到了一抹单薄的身影。
男人半醉不醉,神情微醺,挑起眉梢的瞬间,像极了一只勾魂夺魄的妖。
白日里温和的形象崩塌,亲眼见到这样一幕,安染只想说:
妖孽,妥妥的妖孽。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尽显风情,又魅惑十足。
“殿下?”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不似白日那般温淡冷清,添了些许沙哑,像极了妖精魅惑人间的那种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