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男子忽然怒目一瞪,随即疯狂咆哮:
“是谁动了我的剧本?”
摄政王明明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怎么会突然变成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
威严肃然的朝堂,群臣俯首,躬身而立。
殿内雕梁画栋,装饰十分华丽。地面上好的白玉泛着温润的光泽,檐下由上好的檀香木搭成的房梁,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蜿蜒游龙,大鹏展翅。四周墙壁上,画着精美繁复的壁画。
殿堂上方,中间摆着一张明黄龙椅,龙椅之上并没有人。
而在龙椅两侧下方,分别各坐着两位年轻男子。
左边是国家储君,太子殿下。
右边,是皇上钦定的摄政王。
安染一眼扫过底下众人,余光发现隔壁还有一个人……她刚进话本,一时还没搞清楚状况,反应有点慢。
说是进话本历劫,但司命这个小气鬼,却并未给她整本话本内容,只给了她关于她自己的最后结局:
太子身份泄露,囚于地牢,受鞭刑而死。
……就这?
安染心下大怒,司命还打不打算做个人了?这明显是故意克扣啊。就一句话,分明就是简介,叫什么话本?
起码得说清楚,是谁暴露了她的身份,什么时候,地点在哪,又是谁要置她于死地……等。
半吊子似的一句话,是想糊弄谁呢?
好气。
安染抿着唇,气归气,她还是迅速整理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她如今所在的国家叫安凌国,原本的国主,也就是她的父皇在五年前,便开始一心修仙,只想早日得道升天。
五年里,不曾上过朝。
但他亲自设立了一位摄政王,由摄政王和太子共同处理朝政……等等,20岁的摄政王?
设这么年轻的摄政王,确定是辅政而不是夺政?
安染不懂这是司命的手笔还是她那位父皇年老糊涂了,开始担心自己。
她乃皇后唯一的孩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
虽然她实际上是个女孩,但当初皇后怀孕的时候,皇上承诺,若皇后诞下男孩,则直接封为太子。所以,她即便不是男孩,最后也成了男孩。
如今十五岁,跟摄政王一起共事五年。
说是共同处理朝政,其实她的权利很小。因为摄政王代表的是她的父皇,又以辅佐的名义,掣肘她。大小事务,基本都是他说了算。
皇上曾说,她年纪还小,尚不足以担当大任,需再历练几年。待弱冠之龄,方可继承皇位。
可,她都被人识破身份,鞭刑处死了。皇位最后,肯定落不到她头上。
那皇位是给谁拿去了?
当今皇上一共五子三女,有两个皇子夭折,如今还剩下三个皇子:二皇子,太子,五皇子。
“殿下,可想出良策?”
思绪被打断,安染有点烦躁,斜了左边那人一眼。
二十出头的男子,黑发高高挽起,露出整张脸。他皮肤冷白,轮廓有棱有角,眉毛好似用画笔描摹出来,十分有型,而且对称。眼窝深邃,一双黑眸像被乌云遮住的星月,即便收敛,也藏不住背后的锋芒。
鼻梁挺直,看着就很正人君子——如果忽视他那带着邪气的眼神的话。
薄薄的唇畔嫣红,微微抿着的时候,有种乖顺的假象。
如果避开他鼻子以上的部分,这人长得其实挺无害,挺诱人。
但看人不能看一半,他看似放荡不拘,却不容小觑。
是个厉害角色……想到此,安染又跟他对视了一下。
摄政王跟她一起共事多年,比起别人,他有更多的机会识破她。
难不成,他就是害了自己的罪魁祸首?
“殿下?”
“本宫还在想,事关重大,应当慎之再慎,”安染高深莫测地说。
丰朔一袭暗红色长袍,如画的容貌因着深沉的颜色少了几分秀气,多了些威严。
被安染打量那么久,他一声不吭。见下方臣子着急,才想着提醒一下。
太子年纪小,又腹背受敌,上面还有他这么个掌握实权的摄政王压着,性子沉闷些也能理解。
他十分善解人意,国家大事,通常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待她回答完,非常给面子地说:
“殿下心思缜密,臣深感欣慰。”
见他转身看向下方朝臣,安染又悄悄瞥他眼。毕竟年纪和阅历摆在这,对方若真是深藏不露,她其实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就是单纯地发现,这人侧脸貌似更好看些,不禁多看了一眼。
“都听到了?”
丰朔靠着椅背,狭长的眸子扫过众人:
“事关重大,方大人三言两语,情况未曾说清楚,就想着要银钱。怎么,掉钱眼里了?”
淡淡的语气,不怒自威。漆黑的瞳孔,精光肆意。
截然不同的态度,令安染第三次看向他。
作为一个上有天子,下有储君的摄政王,他的地位其实也挺尴尬,也就比她好那么一点点。如果要谋权夺位的话,应该抓紧时间和机会笼络朝臣,为自己获得更多支持和赢面才对。
这样刚大臣们,他真的想谋权篡位吗?
她努力分析着情况,却突然察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偏头望去,看清对方样子,她想起来了,那是二皇子,她的皇兄,安煜。
安煜比她大三岁,乃梅妃所出。所以很可惜,安煜虽年长于她,却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储君之位,皇上没给他。
男人看向她时,毫不掩饰他的敌意和轻视。轻蔑中,还带着浓浓的责怪之意。
语气很冲地说:“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穆城百姓饿死无数,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命,都在等着朝廷施以援手。太子坐在深宫里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可知你在此犹豫的间隙,又有多少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敢如此跟太子说话的,普天之下,就安煜一人。
连摄政王也会给太子三份薄面,众位大臣就更不敢参与皇子之争。
偌大的朝堂,一时间,气氛压抑,寂静无声。
安染心底并没有多少愤怒,相反,甚至有些畏惧这个兄长。
她知道,不是她怕他。
是这个身体,怕他。
安煜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会想各种办法,找各种借口,给太子泼脏水。时间久了,太子就会对这样一个存在产生心里阴影和抵触。
她尚未登基,没有实权。摄政王保持中立,不参与储君争夺。
即便他再过分,她也奈何不了他。
而且,他的母妃虽不及她的母后尊贵,但他的外祖家却掌握着整个国家四分之一的兵权。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还真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就在所有人闭气凝神时,一道清浅的,淡淡的嗓音如风拂过:
“本宫听闻,皇兄这次跟随方大人一起南下查探蝗虫之灾。皇兄口口声声怜悯百姓,可虫灾严重至此,也不见你留在那边救助百姓,多杀些虫子。”
少年声音不大,长得又十分清秀,看上去像个白白软软的软包子,好欺负得很。
过去那些年里,安煜也确实这样干的,太子一直就像个窝囊袋,受多少气都忍着。
然而,现在,却反击了!
安煜怔了一怔,缓了会才梗着脖子反驳:
“多一个人多一张嘴,何况,那么多蝗虫,杀又杀不完。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安染点点头,表示理解,继续温和地说:
“你说穆城吃食不够,你吃得多,非要回京也不是不行。不过皇兄长得这般高大魁梧,又自小习武,本领非凡,一个顶三。不说带几个大人,亲自去一趟,哪怕在路上捡几个孩子回来也好。本宫听说,从穆城到凉外的路上,一路都有幼子饿死。皇兄,没看见么?”
“我急着回来复命,带个孩子容易拖慢脚程。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该以大局为重。”
一路到处都是尸体,他又不是瞎子,说不出这样的谎言。也曾想救下几个小孩,可方大人劝他,他们一行人人数不多,又都是大老爷们,哪里照顾得了小娃娃。
再加上,濒死的小孩那么多,救谁不救谁?
这种事典型地吃力不讨好,不管救谁都会被剩下的人骂。
就算救了,也只能救寥寥几个,留下的人要多得多。一旦散发出对他不利的谣言,后果难以估量。
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悄经过,不要暴露身份。
方大人叹了口气,唉,习武之人,又不曾真正上战场上历练。
也就那一张嘴能在太子面前耍耍威风,脑子完全不够用。
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弊端展露无疑,救都救不回来。
就差在自个儿脑门上刻下——饭桶。
吃得多,又没用。
他擦了擦脸,就听上位的太子再次开口:
“所以,皇兄亲自去一趟,尚未起到任何作用,就想着跑回来。然后,换个人接下这份差事,自己好留在京城里酒肉池林?而你方才说得那样大义凛然,其实连只虫子都没抓。是吧?”
隔壁的摄政王貌似在看她,但安染没理会。方才是她大意了,差点就以为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