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乐此刻是真的震惊了,她微张着嘴,甚至忘记阻止对面正在咀嚼食物的少年。
她心中惊涛骇浪,波涛翻涌。
早上这人就给自己穿鞋,现在又吃自己剩下的饼!
不是吧!
这书院是有什么魔力吗?
为什么李轲忽然变得这么有同窗情谊?!
昨天拜的那石像是孔夫子吧?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吧?
她紧紧盯着李轲,想要看出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偏偏面前人恍若未觉,替她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放置在一侧:“去学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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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算是学子们的第一天上课,又是第一堂课,夫子们并未准备当真教导什么知识,主要是为了让学子们适应一下书院的生活。
白阳书院虽然收下的学子都是考过院试的秀才们,但却并非只教八股、策论这些必考的内容。
一般来说,每日上午会教导学子们科举相关知识,下午便可能是礼、乐、射、御、书、数这类内容,旨在培养真正对朝廷有用的人才。
书院每六日会歇一天,学子们却并不能在这日子下山或离开书院,只能在自己的屋舍或是书院内休憩。
当然,这书院也不会将学子们关在四方墙里不接触外界,时不时便会组织踏青之类的活动。
据梁乐所知,白阳书院现有学子八十五人,除去他们这一批二十五人,还有往年通过院试的学子——他们有的是乡试落榜,有的是尚未准备好,想要多学两年再去参加乡试,甚至还有已经考上了举人接着回来念书的。
书院内分为“甲、乙、丙”三个班,他们新来的,就被安排在丙班。
只有在每个月的考试之后,才会将这些班级重新划分,优秀的学子自然能升到甲班,而那些相对较差的学子便会沦落到丙班去。
这也是激励学子们上进的方法之一。
梁乐第一回 听到这事的时候,忧心忡忡地对李轲说:“那我们岂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以李轲的水平,肯定是甲班第一的程度啊;而她自己,她几斤几两还是心里清楚的,能混到不是最后一名就不错了,总不可能和这些正儿八经学了十来年“之乎者也”的学子比吧。
听到她这样的担忧后,李轲面色不变,只看着她,承诺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永远也不会与她分开。
第36章 文学城首发 那双眼,只要因他而明……
学堂不算大,分为左右两边,每边各两列,共七排。
梁乐走进来便发现潘仁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头,还朝她招手,似是想要邀请她一起坐。
梁乐倒是想过去,可李轲拉着她的手,显然是不同意的。
她在心中叹气,她对于这些科举知识一窍不通,唯一学的一点还是几年前徐夫子教的,这会不说吃老本,那是真的记不太清楚了。心中没有知识,自然想要坐在后头浑水摸鱼。
可是——
为了李轲的学业,为了能让李轲受到更好的教育,她只好含泪坐在了第一排。
她为李轲付出良多!
听说这堂课夫子姓萧,听闻早年间在朝廷也是几品大官,是明里暗里猜测的下一任首辅人选,可不知为什么,急流勇退,辞官来了这白阳书院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夫子。
他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年纪,面容威严,虽已辞官,却仍有着一身官威,令人不敢接近。
他上课时最爱点名,是无数学子最惧怕的夫子。
这也是潘仁正缩着身子,希望能把自己藏在角落里,不被萧夫子发现的原因。
梁乐看了眼正瑟瑟发抖担心自己会被点名的潘仁,心有戚戚焉,同时把自己也藏在了立起来的书本后面。
她脑子里思绪太繁杂,一边担心自己会被喊起来,一边又在想李轲这几日的怪异之处。
她由衷感叹:希望今天的李轲能正常一些,不用担心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会被班里其余二十四个人迷了眼,甚至不和他玩了。
是的,梁乐苦思一路,觉得李轲如此反常的原因之可能有两种。
第一种是他感受到了友情的患得患失。
不夸张地说,自己是李轲唯一的一个朋友。此时骤然到了书院里,遇到这么多同龄人,难免会有自己的朋友被别人拐走的担忧。
从李轲现在对自己几乎是寸步不离就能看出一二。
当然,还有第二种可能。
那就是——他看上自己了。
可那篇文虽然没出现过女主,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和男主关系特别好的男人啊!
李轲总不能断袖了吧!
看着自己袖口处留下的,被李轲一路拉着的痕迹,梁乐陷入了沉默。
她内心的挣扎不知道李轲是否看见了。她看了看身边端正坐着的少年,后者目不斜视,一直在看着面前的《论语》,仿佛是什么警世名书。
可是这本书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吧!
要不要用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这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这句话连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好不好!
“今日是诸位来此进学的第一堂课,不如先与同窗结识一番。”
萧夫子的声音响起,他用手中的戒尺敲了敲另一边第一排的学子面前的桌子,示意从他们开始。
一名学子起身,不卑不亢,边介绍自己边作揖,对着整间学堂的其余人说道:“学生湘水桓东,不才,院试刚好二十七名,见过萧先生,见过诸位同窗。”
有了他做示范,后面其他学子便也有样学样,介绍自己家乡、名姓与院试时的名次。
因为从另一侧开始介绍,梁乐与李轲便是最后剩下的两个学子。
今日梁乐才真正认识了自己班上的这些同窗,原来他们这儿一共二十五人,除去她与冯远,仅有三人是买名额入学的。也就是说,剩下的二十人竟然都考中了秀才。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注意到冯远脸色极差,他并没有什么院试名次可说,在旁人耳中一听便明白他的来历。
梁乐看了眼萧夫子,按理来说,萧夫子应该会阻止这样的介绍方式才对,在第一日就将两类学子区分开,对于学子之间的相处只会造成困扰,甚至会有随之而生的打压。
轮到她时,她不甚在意,站起身来朝着并不熟识的同窗们笑了笑:“诸位同窗好,在下吴郡梁乐,日后还望诸位赐教。”
她话音刚落,便能听到有窃窃私语声,似是说她是商贾人家,全凭银钱,并非考进书院云云。
李轲接上她的话,从座位上站起,并不多言,简单道:“原阳李轲。”
他并未说出自己院试的名次,甚至不如梁乐的话语友好,仿佛是要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事实亦如此,这句话出来,学堂里的议论声便从“谁不学无术靠银钱买进来的”变成了“院试榜首竟然也在书院”,“这人有些恃才傲物”……
都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人,这些声音便如同石块击水一般,造成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要停不下来。
只听到“啪”的一声,萧夫子用戒尺击打了一下桌面,眉头皱起,似是对于他们的嘈杂十分不满。
被这声响一震,学子们才意识到夫子还在面前,立刻紧闭上嘴。学堂中一时落针可闻。
这样的寂静并未持续多久,萧夫子便开口打破了这凝固住的气氛:“诸位来此,想必并非为了寻友谈笑风生。”
他暗指方才众人的谈论声不合时宜,与前往书院求学的目的背道而驰。
这话说得不少学子面上都十分挂不住,微红了脸。他们毕竟第一日来这书院进学,又是才考上秀才,在家中亦是被人捧着,逢人都要被夸赞一番,难免得意忘形了些。
萧夫子不管他们何等神情,点名道:“潘仁,你为何来书院?”
突然被点名的潘仁整个人一抖,接着战战兢兢站起身来,脸上冷汗都要滴落,似是十分紧张的模样。梁乐回头看到这一幕,心中对他十分同情。
但身为差生,同情的同时,她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万一喊到她了,她该怎么回答呢?
她为什么来这书院念书?
总不能说是为了李轲吧!
梁乐还在皱眉苦思,潘仁已经磕磕巴巴回答:“学……学生……想考上进士,光宗耀祖!”
萧夫子似乎对他的答案并不十分满意,追问道:“若是如此,于家中有何不可?为何来书院求学?”
这问题梁乐倒是知晓。潘仁是不想时刻被爹娘护在羽翼之下成长,希望能独自来书院,凭借自己,取得功名。
但这事是潘仁私底下和她说的,似是不愿意将这理由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只想当成一个秘密。
梁乐觉得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潘仁说,他现在将这想法告诉他人,也是平添笑耳,唯有真正能证明自己之后,将之说出来才有了意义。
既然如此,梁乐便也帮着他隐瞒了下来。
潘仁闭着嘴,他不愿说出心中所想,一时半刻也编不出来更多的理由,只好干站着,直面忍受着萧夫子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