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一旁的赵希哲,同其他学生一样义愤填膺,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单纯。
说真的,她真的不想怀疑他,也不大相信他会是幕后主使。裴云潇宁肯相信是赵希哲被赵家利用了。
可也太巧合了……
枣子庄刺杀,只有他们六个出来送棉衣的人知道她与唐桁的行迹;此次捐送番薯,所有决策都只是在书院内部做的……
“逸飞?逸飞?”秦东襄的声音将裴云潇的思绪猛然拉回。
“敬文兄?”裴云潇不解。
“逸飞,你主意最多,现在这样该怎么办?”秦东襄难得着急一回。
“是啊裴学兄,我们好不容易种出的番薯,就是想给百姓们一条活路,可现在……”李延也痛心疾首。
他是小世家的子弟,家里并不怎么富裕,不过是仗着祖上的名声,与普通百姓没什么太大区别。
他自小见到、听到的,全都是穷苦人家苟活却还不能活的人间惨剧,他实在不忍心看着眼下这大好的时机,就这样被一□□商给眛了!
裴云潇没有接话。
现下的当务之急,自然是辟谣,让幕后之人的算盘落空。
辟谣之事再简单不过,只要人吃了番薯没事,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可之后呢?
平头老百姓多数没怎么读过书,懂得不多。这帮奸恶之徒随便忽悠几句,他们还会相信。
让百姓吃到番薯从来不是裴云潇的目的,她的目的是让人人都种植番薯,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但如果幕后之人有意算计,这个目标,怕是更难实现了……
“先生!”
想来想去,裴云潇还是决定先解决谣言的事。
裴云潇一开口,酒楼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投向她,这一刻,仿佛只有她,能成为中心。
王老爷三人看着裴云潇一步一步走上来,被她浑身矜贵的气度震慑住,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们当然认得裴云潇。在听说裴云潇来吴州后,吴州城大大小小的世族富商,没有不想结交的。
可这位裴公子狡猾的很。
吃饭应酬,基本来者不拒,可其他的人情往来,全部回绝。到头来仿佛是一群人砸钱请她吃饭一样!
偏偏她还一视同仁,不偏不倚,让众人话都没法乱说。
但由此他们也察觉到了些端倪,这位裴公子,不是个简单人物。
后来,在梁家王家出事后,大家就更怕她了。
于是,王老爷三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要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位不好惹的裴公子!
“三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裴云潇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没有以晚辈身份客套。
王老爷心里就是一咯噔。
只听裴云潇继续道:“三位待我兄长和书院学兄的美意,逸飞代他们领了。我们确实辛苦,但也是心甘情愿。”
“番薯有没有毒,此事定会有个公断!逸飞也一定会让吴州百姓们知道,谁才是谋夺他们财产的恶人!”
一语落地,满座哗然。
这席话,跟指名道姓也就差了一个阴阳怪气了。
果然,王老爷等人的脸色黑沉下来。
王老爷压了压心中的怒意,不停给自己洗脑“裴云潇不能招惹”,这才保持冷静。
其实他们早猜到书院会辟谣。
可造谣只需一张嘴,辟谣却要跑断腿。王老爷并不把辟谣放在心上。
谣言的“魅力”就在于,即使把事实真相都一一摆在愚昧者面前,他们都还能替谣言找出一百个“证据”和“理由”来。
怀疑的种子一埋下,裴云潇有几张嘴?又能说的动几个人?
裴云潇看出了三人的不屑,她没有在意,反而话锋一转:“不过就算真的送不出番薯,也无妨。我兄长一心为百姓着想,不图名,不图利,更不图当什么乘龙快婿。”
“种番薯的钱,多数乃我们几人合股开设的状元锁坊所出。这些钱本就是从吴州乡亲们那里赚来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们不亏!”
裴云潇这话,引得堂中众人纷纷点头。
书院的其他学生最多就是出个力,可裴云潇、唐桁、韩少祯三人可是又出钱又出力啊,他们说什么,大家自然追随。
王老爷几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话说的!
买得起他们锁坊机关锁的,都是有些家产的富户,可番薯送的都是连饭都吃不起的穷酸!
这得叫“劫富济贫”才对吧!
想到他们每人自家都得有十几只状元锁坊的机关锁,三人彻底笑不出来了。
虽然本质上,唐桁种番薯这事儿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可裴云潇这么一说,竟是怎么品怎么不是滋味。就像吃了苍蝇似的,别扭!
王老爷几人灰溜溜的走了,到底也没能完成各自的心愿。
裴云潇轻轻一笑,能恶心到他们,是她的荣幸。
“逸飞啊,你真有办法辟谣?”郑伯焉担心不已:“虽说只要当众吃一口番薯就能澄清有毒的传言,可三人成虎,形销骨立啊!到时不知道他们还会不择手段放出什么东西来。”
裴云潇暂时也没有头绪,却还是安抚道:“请院首放心,逸飞一定将此事办妥,绝不影响书院和诸学兄的声誉!”
这话一说,连本来认为是裴云潇和唐桁发起种番薯才惹来祸端的某些零星学子,也再无话可说了。
好好的一件大喜事被这么一闹,不上不下的如鲠在喉,众人没了庆贺的心思,或垂头丧气,或心事重重的回到了书院。
屋子里,裴云潇站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树叶又是一岁的荣枯,若有所思。
“潇弟。”
门没关,唐桁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走了进来。
裴云潇回身,见唐桁手里端着一只瓷碗。
“见你没怎么吃东西,却喝了不少酒,喝点解酒汤,免得不舒服。”唐桁将碗递过来。
裴云潇心里没来由地一软,怔怔地盯着碗沿下唐桁修长的手指,突然觉得,素来千杯不醉的自己,今日竟莫名的有点儿上头。
“谢谢。”裴云潇口中有点干涩。
唐桁只是笑笑,也在窗前站定:“人们会相信陌生的人或事,多半是在情感上找到了共鸣。”
裴云潇刚喝下药汤,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维,迷蒙道:“啊?什么?”
唐桁的目光扫过裴云潇脸上,因为喝了热汤,而变得嫣红水润的嘴唇,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只嵌了红枣的白面馒头。
莫不是自己午饭时也没吃饱,这么早就饿了?
“我的意思是,这个谣言最狠绝之处在于,将番薯与世族绑定在一起。因为番薯的栽种有世族子弟的参与,所以我们没安好心,所以番薯就是不好的东西。”唐桁甩掉脑中稀奇古怪的想法,说回正题。
“即便我们说番薯没毒,也改变不了他们心中的误解。他们会觉得,既然番薯是好东西,为什么你们有钱人不吃不种,反而让给我们穷人。”
裴云潇心中有什么东西瞬间解开了:“对,就是这个道理!”
唐桁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要让他们明白,书院的学生与他们之间,并非贫与富的对立,更不是世族和平民百姓的对立。”
“故而我说,情感之共鸣尤为重要。谣言正是戳中了百姓心中对自己微薄家财的视如珍宝,才会大行其道。那我们就去找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共通之处,让他们对我们这些陌生人产生共鸣,进而信任我们。”
裴云潇听着,低头凝眉苦思。
突然,她灵光一闪,一个念头窜入脑海。
“兄长,我想到了!”
黑葡萄似的眸子像两颗晶莹的珍珠,一下子跃进唐桁的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 唐桁挠头:怎么感觉潇弟最近好像越来越“娘”了,我要不要提醒他要更加像个男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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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小车演说
“想到什么?”唐桁缓了缓神, 问道。
裴云潇神神秘秘一笑,贴近唐桁耳边,说了几句话。
唐桁越听, 眼中光亮越甚。直到裴云潇说完, 身子退后一步,他还来不及抓住心中那点怅然若失,便被喜悦所淹没。
“我现在就去找人准备!”
两天后的黎明, 江东书院的大门被悄悄打开,几道青浅的身影鱼贯而出, 手上还抬着什么, 迅速坐上了两辆停在街角的马车。
马车缓缓起行,朝城外奔驰而去。
吴州焦县的湖羊沟, 是整个吴州最偏僻也是最穷的地方。
谢英、沈思齐和秦东襄上次送棉衣时来过一次, 对这里的贫苦印象深刻。
马车在村前的一段土路上停下, 因为再往里走, 马车就走不动了。
率先跳下来的是唐桁, 紧接着是谢英, 两人俱是身强体壮,站在车旁, 接下车上递下来的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
接近着,其他人也下了车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这堆东西组装起来,不一会儿, 两只半身高,一人长的小推车,便完完整整地站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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