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短暂一生中唯一交付过真挚情感的人,虽然,她是个不可饶恕的恶心骗子。
红衣男子看到少年被惨无人道地燃烧着,狭长的凤眸中即刻流露出变态的愉悦感。
顺着少年那惊慌失措的视线,红衣男子回首,发现了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呀,原来是你的老情人啊。”
红衣男子掩唇夸张一笑,转身摇曳生姿地走到那个目光呆滞的女子身旁,姿态妖娆地揽住了女子清瘦的肩,状似亲密地垂眸同她咬耳。
然那点窃窃私语,声音却大到传入了少年耳中。
“你还挺无情呀,明明是主修水元素,看到老情人被我活活烧死也不肯出手相助,真过分呢。”
“但是我很满意,如果你能陪着我看完他被烧死的全过程,那么——”
红衣男子启着殷红如血的唇,声声暧昧。
“那么,我允许你晚上来找我。”
话落,咬牙强撑的少年终于惨叫出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哀惨。
女子还记得他过去的嗓音是多么的清越甜蜜,撒娇发怒时都能够酥麻她的耳朵。
但现在他的喉咙被火烧穿,声声歇斯底里的哭喊都像是钝刀划铁,刺耳钻心。
她的脚像是被钉在原地,红衣男子置于她肩上的手如有千斤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逐渐失去色彩的眼眸滚落的泪一滴滴被烫化成烟雾,最后沁出血来,彻底失明。
他化成一团最炽热的火,却温暖不了任何人。
往日最神采飞扬的眼眸,那点亮如星河的光,从见到她起,便似星海坠落,一瞬湮灭,甚至因她的懦弱无情,失去所有生机时还饱含着对她深入骨髓的怨恨与痛悔。
悔不当初,被她纯善温柔的面庞所欺。
悔不当初,被她所伤之后胡乱寻了一味剧毒的良药来治愈千疮百孔的心。
悔不当初,见到她时,居然还犯贱地升起了点滴期待,渴望她的拯救。
然,万般皆枉然。
宁成灰骨,也不再对她有一丝留恋。
......
谢之权从眼前女子生平记忆中抽身,仰躺在沙发上无语凝噎地掐了掐眉心。
近来找上门的祈愿者,质量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差。
还一个比一个渣。
跟前这个佝偻着背完全不敢直视她的女子,白生了一张极具欺诈性的脸蛋,整个人目光浑浊,灵魂萎靡不振,格外惨不忍睹。
“你意欲如何?”
谢之权置身于朦胧光晕之中,令人无法窥视其真容,然她目光如炬,生生让女子惊惧地打了个冷战。
“我...我....我不想再做、做噩梦了...”
“希、希望大人能够帮我救救他,这样就、就行了...”
自亲眼见到那个被她辜负的少年被人活生生烧死,她就日夜被噩梦困扰,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都是少年被烧成了可怖焦炭般的惊悚脸庞,他口中发出鬼泣般的嘶嚎,一边流着血泪,一边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
心生魔障,被困在过去无法走出的她,因修为无法再进一步,在那个玄幻的世界之中,年纪轻轻便耗尽了阳寿,含怨而终。
她的诉求相当直白简单,掐断噩梦的源头便心满意足了。
然而对此,谢之权却是忽然止了声,葱白指尖敲击在沙发扶手上,沉闷的叩叩声正好对上了女子絮乱的心跳节奏。
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心头惶恐慢慢放大。
良久。
“你,真的心甘情愿吗?”
“即便失去这一半灵魂,投胎转世的你可能会福运减半,成为一个病魔缠身亦或是孤苦无依的人,还仍旧愿意为了心愿而献出一半灵魂吗?”
谢之权声调冷凉,似是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只见女子不安交握的手突然用了力,指节泛着淡淡苍白。
“福...福运减半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吗?”
她斟酌着开口,生怕惹了谢之权不喜。
“你若是这么问,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没错,以半个灵魂为代价来偿还夙愿,你转世投胎后福运必然减半,运气好一点,可能会投胎成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家徒四壁,恶病缠身,倒霉些,那投胎成什么猫猫狗狗鸡鸭鹅之类的,也大有可能。”
谢之权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态度忽然散漫了起来。
“这,这...”
女子并未想到这一层,这些代价对她来说过于惨烈,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
“大人,可否,可否再给我些时间考虑...”
她犹疑了,退缩了。
谢之权看出来了。
她不愿偿还了。
“当然可以,我给你三秒时间考虑。”
“三、二、一,来,说吧,你的回答。”
谢之权整个人已经半躺在了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并非是她不近人情,而是因为既然有勇气来寻还愿者,那进入这个一切未知的地方,踏入的第一步便注定了要付出代价。
心性坚定,所奢求之愿越偏向于善,抽取一半灵魂对祈愿者的转世投胎其实并不会有太大影响,甚至谢之权高兴了,还能费点力气送其一个富泽缠身的一生,但所求之愿若是越偏向于偿还,以及对曾犯下的恶做出补救,或者愿望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己身,那该交付多少代价,便一分都不会少。
在谢之权这里,她便是法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最基本的规矩。
而半道退缩之人,自然也有其该有的下场——
“这,您这同强买强卖有何区别!”
女子被谢之权的无赖惊得都不记得害怕,朝谢之权竖着食指指责道。
“嗯,没区别,那你买不买。”
谢之权耸耸肩,毫无所谓顾客的愤怒。
“简直是不可理喻之人,我不做交易了,放我离开!!”
女子心中霎时拉起一条警戒线,她像只受惊的禽兽,慌张四顾着望不见尽头的空间,焦急怒吼着想要离开这个让她惶恐的地方。
“也行。”
“灵魂留下,你就可以走了。”
谢之权清脆的响指一打,在女子恐惧茫然的目光中,丝毫不手下留情地将她整个灵魂都剥夺,短促的惊叫声后,谢之权背后那面庞大的墙体上,又多了一个完整的光点。
她拍了拍未染尘埃的手,将只剩下一团意识的女子丢进了轮回道,任由其自生自灭。
今日又轻松愉快地接手了一桩生意,谢之权勾着唇角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解救那个无辜的少年。
当祈愿者整个灵魂被她抽离,那就代表着,同她做交易的人,从祈愿者变成了祈愿者想要拯救的人,也从完成祈愿者的心愿,变成了完成待拯救的那个人的心愿。
也莫要说她多管闲事,贪婪霸道。
毕竟,有罪便要偿还。
敢跑,那就双倍偿还。
谢之权,绝不吃亏。
第61章 哭包少年2 “兰疏。”
印天大陆, 泗足鼎立。
自成一体的小世界,有着它独自的运转规则。
该世界人群大致分为五类,那便是玄术师、炼药师、炼器师、体术师、凡人。
其中玄术师作为五类人群的顶尖存在, 稍有苗头的修为, 无论走到何方,都会受到众人追捧敬仰。
谢之权所借用的这具祈愿者的躯壳, 当今便是一名玄术师,主修水元素。
然而她生来懒惰, 平庸的天赋完全支撑不起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炼, 因而即便是占着这样一个凡人求之不得的名头, 却也是碌碌无为, 泯然众人。
谢之权凝神查探了一番体内聚集的浅薄玄力,最终选择放弃走玄术师这条路。
不过想要加固这具身体的力量或者令其体质点化成极度容易修炼的那种, 也不是不行。
麻烦就麻烦在,这个世界祈愿者身后的谢家,并非其他世界里那种简单的世家, 印天大陆里的谢家,在四大宗族八大世家里, 排上了最末尾的位置, 但其底蕴之丰富也是不容小觑, 若不然祈愿者如何来的底气去撩拨世家小公子, 还负了人家, 而谢家背后盘根错节的庞大关系分支, 直接打消了谢之权想一飞冲天的念头。
每个人出生后都会有一次机会测试玄术天赋, 祈愿者那点不起眼的玄力,要是被谢之权强硬地从一代草包逆袭成绝世天才,所谓的狂热仰慕并不会出现, 她反而会成为被盯上的目标。
毕竟这并不是在翻拍玛丽苏故事,实力至上的地方,要面对的险恶人心,也少不了。
给自己找麻烦一向是谢之权最避讳的事情,因而她默默站稳了在谢家刻板印象中,她对玄术一窍不通勉强只能唬一唬凡人的形象。
但想要去实现她为之而来的少年的夙愿,不容撼动的实力,也必须得有。
因此,谢之权毅然决然地,走向了一条暴力的不归路。
也就是凡人外的四类特殊人群中,最被看不起的体术师,千万人眼中四肢发达的野蛮莽夫。
数日后,转眼来到印天大陆一年一度的万灯节。
据谢之权这段时日来对该世界大致状况的了解,万灯节就像是一种各路人聚集在一起祈福的日子,临近万灯节的那几日,印天大陆割据的四方势力,都会短暂地暂停彼此之间的战火角斗,纷纷张罗起这个节日所要用到的传统道具,也就是各式各样,出彩夺目的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