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发胀,眼睛一湿,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窝中滴落下来。
一滴,两滴,晶莹如玉的面庞也被泪痕打成一道一道,甚是惹人怜惜。
可叶风却并不怜惜。
陆星禾乖巧立在陆星画身后,甚至伏在他的肩头委屈落泪,陆星画亦温柔地替她抹去眼泪。
果然,他哥哥才是她的依赖。
他哥一来她便成为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哭包。
“云……不语姑娘,你也来啦。”
叶风不去看陆星禾,却弯起嘴角,朝云锦书璀璨一笑,犹如三月清风,笑得人心中酥酥痒痒。
他叫得亲切,云锦书却听得极不自在。
花不语只是自己随口杜撰出来的名字,被人这样热切地称呼,她有一种谎话即将戳穿的感觉。
“来,过来,坐这里。”
叶风起身,示意云锦书坐到自己身边来。
恰在此时,店小二托着店里的招牌红烧肉上来。
“客官,您的菜。”
那肉果然是极好的,色如琥珀,闻之香气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反正陆星画与叶风凑在一起总是要吵吵闹闹的。
况且有肉当前,云锦书再也顾不得许多。
欢欢快快坐在叶风身旁,举筷大嚼。
肉质滑嫩,入口即化,当真美妙无比。
吃饱不想家。
在这举目无亲的哪朝哪代,还有什么能比一盘色香味俱佳的红烧肉更能抚慰人心呢。
云锦书吃得极投入,极陶醉,根本没注意到某人的脸色越变越黑。
叶风挑衅似地回瞪陆星画一眼,不经意间扫过梨花带雨的陆星禾。
又故意夹起一块儿肉,温柔放在云锦书碟中。
“慢些吃。”
古今虽大有不同,可美食却能联系起千年前后的人与物。
云锦书吃得相当感概。
古人缺油少盐,调味品有限,烹饪条件落后。
可做得这盘红烧肉,竟一点不比21世纪的五星级酒店差。
当真令人钦佩不已。
“叶风,这私房菜何人所开,手艺竟这般出色?”
叶风故意做出热络样子,低头与云锦书窃窃私语。
“谚云‘紧火粥,慢火肉’,至哉言乎!”
“说人话!”
“袁枚,此店乃美食家袁枚所开,故而人气颇高。”
二人言笑晏晏,笑语欢声。
陆星禾的泪珠越滴越多。
陆星画的脸越来越阴霾。
“叶风,亏你还识得袁枚,若此风雅之人知你竟以此处诱骗女孩子家,不知该有多气愤。”
“你呢,太子殿下,你又好到哪里去?”
叶风眉目微抬。
“太子殿下既有佳人在侧,何以又携云…花不语姑娘来此闲逛呢?”
叶风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稿一张。
第九十一回 暗醋易伤身
“你呢,太子殿下,你又好到哪里去?”
叶风眉目微抬。
“太子殿下既有佳人在侧,何以又携不语姑娘来此闲逛呢?”
而后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稿一张。
“这城中谁人不知太子殿下与广德郡主两情相悦,温香情蜜。”
嗯?
有瓜可吃?
云锦书咽了咽口中的肉,充满八卦地抢过叶风手中的手稿。
——
“银月如钩西落去,群星灿灿俱呈来。
曾经年少爱追梦,广汉何时任我徊?”
——
将手中诗稿品咂一番,云锦书还真读出了那么点意思来。
她抬头贼兮兮地望陆星画一眼,接着往下念道:
“星孟奇缘。”
此诗题目为星孟奇缘?
就差没把陆星画与孟引歌的身份证号写上去了。
一直以为古人皆克己守礼、保守中庸,看来这八卦之心不亚于现代嘛。
可见八卦吃瓜乃人之基本素养,自古以来便是我们的传统美德。
不知哪家小报。
如今扒皮竟都扒到当今太子头上来了。
有点刺激。
“看来我是低估古代市场了。”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云锦书暗爽,一阵身心愉悦,多少还有点喜上眉梢的意思。
她还在笑?
陆星画胸中涌起一股无名燥怒,却也只冷漠立在原地,并未出声。
“太子殿下,您的绯闻可比您政绩精彩多了。”
好死不活的,叶风偏要往他的枪口上撞。
他越不爽什么,他就越要去捅破什么。
陆星画眸光似剑。
一把扯过云锦书手中的诗稿,眯着眼扫了一遍,抬腿靠近桌前。
桌上,一盘酸汤肥牛正于滋滋有味地冒着热气。
陆星画眯眼将诗稿掷入肥牛下的炉火中,而后狠狠盯上叶风的眼睛。
“别以为找几个酸秀才写一些捕风捉影的靡靡之词,就能败坏本殿下的名声。”
叶风撇撇嘴,随手从桌上又抓起一打而纸张。
“殿下,可不是几个哦,城中盛传您为了广德郡主拒绝和亲。您瞧,街边修鞋的、卖马的、打铁的,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人人都夸殿下您是一位情意深重、待人真心的好殿下呢。”
陆星画脸色黑到极致。
“你!”
他指着叶风,气不打一处来。
又低头瞧了瞧一脸陶醉、吃得不亦乐乎的云锦书。
想当初,自己为了躲避内阁那帮老家伙的安排,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了孟引歌那些并不算过分的小心思。
如今却喧嚣尘上,竟然传到如此地步?
故而面对叶风的调侃,陆星画显得不甚有底气。
“叶风,焉知此诗稿不是你整出来坏我名声。”
他甩袖,恨恨盯着叶风,强行为自己辩解。
这小子太让人讨厌了。
尤其是他笑的时候。
他一笑着对自己说话,自己就想发脾气,想揍人。
勾引谁呢,笑那么开心!
“好吃吗!”
陆星画啪地一下将厚厚一摞诗稿摔在桌上。
震得云锦书手里那块儿色若琥珀、晶莹透亮、肥肉相间的红烧肉也随即掉落。
陆星画冷冷哼了一声。
她那副事不关己高挂起的样子,同叶风一样讨厌。
不,比叶风更讨厌。
自己竟还不如一盘红烧肉?
云锦书有些懵。
嘴里还嗪着块儿肉,只能扭过头,疑惑地望着陆星画。
两个男人吵得好好的,他干嘛又把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哈,太子殿下他急了,太子殿下他生气了。”
叶风瞧了瞧云锦书一脸懵的模样,笑嘻嘻凑近陆星画身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拍手叹道。
这一拍手,到提醒了云锦书。
云锦书咽下口中的肉,抓起诗稿反复看了又看,平静的脸上终于现出义愤填膺之色。
“过分!”她说。
叶风悄咪咪瞟一眼陆星画。
陆星画眸色微变,甚至在听到云锦书的叫嚷之后,脸上怒云似有化解之意思。
她,生气了。
她终于生气了。
她果然还是在乎的。
呵,以自己这出尘绝世的容颜,又有哪个女孩子能不为自己争风吃醋呢?
“哼,人帅就是烦恼多。”
陆星画撩了下额前的碎发,扬了扬脖子,一脸傲娇地开口。
云锦书如看外星人一半看着他。
绯闻满天飞,他还有心思搞自恋这一套?
“陆星画,这样好过分啊,撩完就走,玩暧昧,你这样你让人家女孩子怎么办。”
云锦书抖着手里的诗稿,同样身为女孩子,她对孟引歌充满了“共情”。
那女人对陆星画那点心思谁都看得出。
惯会在后面惹是生非、挑拨离间的。
倒不如遂了她的愿。
一个婊里婊气,一个风骚暴躁,凑一对儿正好。
“殿下,你是男人,要负起责任,现在人尽皆知,你要对人家负责的。”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每多说一个字,陆星画的脸色便又多黑一分。
他一步步逼近她的身边,带着危险的气息。
“拜你所赐,身为男人,我如今已经无法对女人负责了。你说,怎么办呢?”
啊……这……?
云锦书张了张嘴。
她没想到他竟会“自黑”。
草率了,没想到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
正是用他的时候,这种挑起两人矛盾的事还是少说的好。
“殿下,这种伤人伤心的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云锦书尴尬地摆摆手,重新坐下,将椅子往叶风身边拉了拉。
毕竟陆星画的脸色过于吓人,不挨着点儿什么,她怕。
叶风何等机灵之人。
连忙殷勤地夹起一块儿栗子酥,放置云锦书面前的碟子,亲亲热热地开口:
“累了吧,多吃点,补补能量。”
根本不顾站着的陆星画有多暴怒。
四个人。
一个吃得欢,一个暴怒中,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谁也没注意站在陆星画身后的陆星禾。
直到,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响起来。
“呜呜呜~”
颤颤巍巍的小奶音,止不住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