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欢点了点头,便示意要上楼。
月奴只好带景欢去了自己房间。
她不过是菡萏院中最低等的妓子,房间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梳妆台上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景欢看出她的囧状,耐心道:“你不必怕,我不动你,只问你些事,你不要同鸨母讲,我选你,也是看中了你老实。”
混迹风月场已久的妓子,譬如鸨母那样的,便油嘴滑舌,处处与你打哈哈,难叫人知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景欢选中月奴,正是看中了她老实羞怯。
“今岁多大了,什么时候被卖来的。”
月奴老老实实回答:“奴今年十四,三月前被爹爹卖来院中,因鸨母不满奴所以叫姐姐们训了奴三月,今日才叫接客。”
景欢点点头。
方才一进楼来,便瞧见一女子被男客压着欺负,他见着女子眼角泪珠滑落似乎想要反抗,可是待女子看见鸨母手上的鞭子后,只用指甲掐着桌椅,不敢再做反抗。
“将衣裳穿好再回话吧。”景欢转过头去。
月娘连忙拢了拢自己的衣裳,埋头似有羞意:“多谢郎君。”
她本也是出生于良家的姑娘,然而被那可恨的爹卖进烟花之地,三个月,鸨母拿她当牲畜一般使唤,再见着楼中姐妹们的前景,月娘只觉得前路黯淡。
她垂下眸来,但听那郎君问:“方才你是想寻死吧?”
月娘猛一抬头:“郎君......郎君怎知?”
景欢直视她的眼睛:“你是好人家的姑娘,不该受这种苦。”意有所指。
月娘心里的火焰被带出来,眼中迸出一丝迫切的渴望,也看向景欢的眼睛,他的眼睛与她平生所见全然不同,炽热、渴望、却又淌着一汪平静无波澜的死水,她不知道这样的眼神为何出现在一个人的眼中。
大约,他真的是一个很不寻常的人。
或许他经历的那些,比她的还要难过些。
景欢抬起她的下巴:“我缺一双眼睛,一双藏在市井里的眼睛。”烟花之地,鱼龙混杂,是最好的情报之地,况且他今日听闻脂粉楼被焚,便有九成把握陶定山还藏在沧夷城中。
他除了沧夷,几乎无处可去。
“你愿不愿意?”他的声音一直在蛊惑。
月娘心中惊愕,然而不敢表现在面上,她知面前郎君定不是寻常百姓,却不知郎君似乎还颇有身份的样子。
什么需要隐藏在市井的眼睛?
说是眼睛,其实......不就是暗探么。
然而有些事情犹豫不得,不管这位郎君是什么样的身份,都是她今后唯一的指望了。
月娘忙不迭地跪上前去,连磕了好几个头,抢着道:“奴愿意!”只要能摆脱现状,叫她死都可以!只是......只是不愿意再这么活着了,她不要这么活着。
她的眼神很坚定。
景欢笑了起来:“很好。现在,告诉我最近发生的事。”
鸨母与自家养着的小仆奇道:“这郎君瞧着也是富贵家的公子,怎肯屈尊到咱们这样的腌臜地来,他要去也该是去南部的那些个都知帐中啊。”
小仆搭话道:“也许郎君才学不佳,入不得都知的帐子?”
鸨母敲了敲小仆的头:“你见过多少贵公子当真是不学无术的?瞧那郎君的一身气度,可不是装出来的,老娘我见了那么些年的三教九流,这点子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还有方才跟他一起进来的那两人,我敢说,那小娘也不是个简单的。”
“那小娘好似被吓到了。”
“哼,这样的贵族小姐哪里曾见过咱们这样的,都是被家里长辈护得好好的,也不知做什么跑到咱们这里来,莫不是来抓奸?”鸨母与小仆开着玩笑,荤话自也是脱口而出。
“那小娘生得真好瞧,比咱们楼里姑娘加在一起还要好瞧。”小仆不无垂涎,忽得“哎哟”一声去,却是被一把扇子砸着了脑袋,小仆一抬头,便见着和月娘在一块的郎君从楼上下来,漫不经心,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小仆知道这郎君是在警告自己。
有些人并不是他能编排的。
鸨母笑着将景欢迎上来:“郎君莫怪他,小孩子没见过世面。”
景欢不理,也不去瞧小仆,只是道:“我看中了这丫头,要包她一个月,这一月中我并不常来,但不许她接客,我总是要带她回家的。方才的金子已足够数了,我问过她,她的卖身钱只有五两,那两锭金子,便是买下她也是绰绰有余了,你可有何想说的?”
以防鸨母坐地起价,景欢先发制人。
鸨母当然不敢有任何异议,月娘那丫头既不妖冶又不够听话,不给她赔钱就不错了,现下有个冤大头看中了她并且要给她赎身,鸨母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生怕砸自己手上:“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好好看着月娘,不叫她接客,小仆,送郎君出去。”
景欢止住:“不必。”
鸨母自然也不敢不识相地非要跟出去。
柳素和顾九州晒了大半天太阳,好在是春天里,日头并不算毒辣,柳素被顾九州拖着去了阴凉处,老老实实地蹲在角落画着圈圈。
“小丫头心思多,怕她跑了,你便一直跟在她身边。”景欢是这样吩咐的。
顾九州便被迫跟柳素拴在了一块。
“小丫头真是麻烦。”顾九州埋怨,柳素冲他做了一个鬼脸,顾九州正要回话奚落,冷不丁见面前出现一双皂靴。
景欢的皂靴。
柳素顺着靴子一路向上,直仰头瞧见景欢的脸,几乎与日光并行,耀眼得很,景欢偏头过去,柳素的眼睛便与日光来了一次直线相视。
“好痛......”
景欢一指头戳在柳素额头上,将她戳了个趔趄,视线与日光错开。
“桓璟,你回来了,问出来什么没有?”她急急忙忙站起来,比顾九州看着还要关心案情的发展。
大约是蹲得太久把腿给蹲麻了,而起身又起得太猛,柳素直感觉眼前一黑,竟就这么栽了过去,只是脸倒没有磕着地,也没有什么摔着的痛感,反倒是......熟悉的熏香味。
他的胸膛很硬,像石头一样,但又比石头要软一些,柳素鼻子都磕变形了。
额头抵在他胸口,柳素还没从眩晕感里脱身出来,便迷迷瞪瞪地用下巴抵着景欢的胸膛,仰脖冲他傻笑道:“我怎么晕了?”
阿娘怀她的时候正逢上不好的时候,胎里多受了磋磨,是以柳素生下来后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健康,总是时不时的生些小毛小病。
小时候便是的,阿姐咳嗽总是几日便能痊愈,而她若是咳嗽便必定要连咳带喘一月有余,才能好转。
景欢便拍着她的额头,将她抵开。
“身为女子,怎能如此无礼。”
第18章 阿这 什么阴谋诡计
柳素是个直来直往的爆脾气,偏偏人在屋檐,且这个一脸刻薄的桓璟瞧着比顾刺史的官职还大,她可不能轻易得罪之,于是面色左右变幻,终于稳定下来,咬牙切齿道:“劳您关心了。”
再懒得看他。
顾九州见二殿从花楼里出来,便拥上前去,将柳素扒拉到身后,急忙忙问道:“您可问出了些什么?”
为一方父母官者,自然心中恒有一方百姓,如此才堪称为官者。
这是太学里学的道理,也是为官的道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从来不止是书本里一句冷冰冰的话,而是前人的经验教训,无论是江山朝堂,亦或是这一方小小的州府,都不容小视。
顾九州从进入太学的那一日起,就曾暗暗发誓,一定要做个好官,不求青史留名,但求不愧对这一身学识,事关百姓,他素来认真到极致。
“近来诸多事端频生,这案子若是不解,我怕之后还要有人因此而亡。”他看得出来,这是一场鲜明的阴谋,是以殷切地看向景欢。
他有直觉,二殿对于此事一定有所眉目。
柳素开始被扒拉得一愣,步子都有些不稳,刚想质问顾九州,转而听见他这番问话,一时将心里的质问掩了起来,眸光下沉,数着地上的砖瓦,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来干嘛的了。
他们在查案,那她呢?
只饱食终日,随处遨游,同从前的生活,似乎没有分毫改变,可她的心里却生出一丝不甘来。
没错,是不甘,从前在闺阁时便时常想打破这壁垒,想冲出爹娘织的束缚,如今逃出来了,单只是为了逃婚吗?若只是为了逃婚,兴许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你以为呢?”
“啊?”柳素被人从纷扰思绪中拉出,猛一抬头,对上景欢的眼,漆黑的眼,深邃而宁静。
是景欢在问她。
柳素懵懵懂懂,顺着顾九州方才的话头,朗声道:“查,当然要查!必须得查!”
“兴许,只是一场意外呢?”景欢反问,目光却是对着顾九州。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意外,就连柳素也没这么想过。
顾九州似乎有些激动,压着嗓子不让自己喊出来:“可是......若是意外,为何整座脂粉楼的妓子都被烧死了?”
整座楼的妓子都被......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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