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绯棠忽然感觉有些小委屈,宫里的老嬷嬷曾说过,若是女子太过主动,当有一日男子对女子的关怀习以为常之时,那份关怀便不再值钱了。
想到这些时日,她日日都在王府里等着他回来,她的心头忽的生了几分懊恼之意,眼珠一转,脑袋里登时便来了几分其他的心思。
她选了几匹料子后,便命小厮先行送回了府,而自己则同柳月一起去了脂粉铺子、香料铺子和其他的小铺子,最后走的有些累的,便随意选了一间茶楼歇了下,开始听起说书来。
大梁的街市甚为开放,不仅白天营业,到晚上更是热闹喧哗,街市边上那一盏盏明灯亮起来,璀璨夺目,更添了几分柔和。
夜色渐渐落了下,此时街角已渐渐亮起了花灯,叶祁回到誉王府时,却见倚兰苑并未像往常那般的亮起了烛火,走至内室也并未见到她的身影,问过院子里的奴仆才知,原来王妃今日出去还未回来。
瞧着主子不语,那奴仆旋即便低头补了句,“王妃白日里便念叨着,说是想看看西市的夜景,如今许是在临风楼。”
叶祁步子微顿,一番挣扎后到底还是去了临风楼。
临风楼位于明沧江畔,高有数十丈,坐在楼中便能俯瞰小半个建安城,绯棠旧日便鲜少来这里,如今初初一看,不免觉得十分新鲜。
她选了临窗的位子坐了下,一桌的珍馐只动了几筷,便伏在了木窗旁,一手举着那青花酒杯,看着那万家灯火。
俯瞰那些点点星光,绯棠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有些渺小,这个世上似乎没了谁,天下都还会照旧变化。
她将手中那梨花酿饮了下,心头忽然在想,若是有一日她不在了,叶祁又会如何呢?
他会日日都想着她,还是会很快就忘了她……
她的小脸上不禁有些气结,依他现在的样子,他一定是很快就会忘了她……
她转过身正欲再斟一杯那梨花酿,却见眼前忽的多出了一个身影,模样有些肖像叶祁。
她眨了眨眼,只见眼前的人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离她更近了一些。
微风轻拂,他抬手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瞧着那娇娇柔柔的美人面,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江边风大,早些回去吧,嗯?”
他正欲起身,可谁知她却不肯起来,瞧着她水润透亮的眸子,他轻叹了口气,微微压低了身子,她却也甚为熟练的,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
叶祁起身便朝外走,行至马车旁,将她放了下,那车里空间狭小,绯棠身子半软的靠在他的肩头,一路上倒是一句话都未曾开口说过,临下了马车,他还要背她,可她却如何都不肯配合了。
叶祁无奈,只好强将她打横抱了起,可谁知,他才迈了一节台阶,她便抬起了头,对着他的耳垂咬了上去……
第50章 意外
守在门口的小厮, 哪曾见到过这般场面,一时吓得纷纷垂下了头。
虽没有十成的力气,但也有那么七八分,叶祁有些吃痛, 垂眸瞧着怀中的她, 却见她好似仍有些不解气似得, 气鼓鼓的就别开了头。
叶祁一头雾水。
因提前吩咐了下,叶祁抱着绯棠回到倚兰苑时, 屋内早已是灯火通明了,他命人煮了碗醒酒汤,便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十分自然的替她脱下了鞋袜。
可她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毫无困意, 见他为她盖上了被子, 她便赌气似得, 将那被子掀了开。
叶祁又盖了上去, 可绯棠却又立即掀了开,四目相对之时, 他从她的眼中瞧出了不同于平日的乖顺。
她这是在生他的气?
叶祁还在想, 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便见柳月已端来了一碗醒酒汤, 叶祁顺势接过,声音中不自觉便带了几分诱哄的意味, 可哪成想, 绯棠根本就不买账……
绯棠一直以来都很乖顺,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听不进劝,叶祁一时有些无措, 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醒酒汤的味道甚浓,飘到绯棠鼻尖,让她一时有些反胃,禁不住干呕了几下,叶祁见状忙轻拍了拍她的背,瞧着她那难受劲儿,简直恨不得替她来受。
折腾一晚上,绯棠有些惫倦,当下便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叶祁而卧,“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吧!”
她闭着眼睛,耳朵却竖了起来,等了半晌,都不见有动静,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随后便感觉身后好似榻下去了些,熟悉的味道飘来,她不由微微有些惊讶,他竟也躺了下……
可她实在是太累了,来不及去细想,不多时,便已是气息匀匀了。
翌日,绯棠还是被柳月唤醒的,今日正是要去骊山狩猎的日子,一大早便要出发。倚兰苑内,绯棠睁着惺忪睡眼,任由几个侍女给她挽发穿衣,一切妥当之后,她才终于上了马车,神思也清明了几分。
骊山位于城郊,少说路上也得有一个半时辰。依照祖制,此番狩猎共分三日,女眷皆被分在行宫北侧,这三日中,擅长骑射者,亦可参与到狩猎当中,但这毕竟也是极少数,更多的还是手不能提又肩不能扛的主,她们更多的时间则是在行宫中赏花听曲,谈天说地。
骊山行宫占地甚广,远离皇城,当真是山清水秀,似乎就连这里的气息都比皇城中要清新上几分,绯棠下了马车,闻着那自然的山水气息,只觉得方才的舟车劳顿好似都缓解了几分。
不知为何,这几日她的胃口有些糟糕,很多东西吃上那么几口之后,便再也吃不下了。柳月瞧着她,还想着许是她太累了,便早些劝着绯棠歇了下。
谁知柳月才命那些宫人退下,便见黄梦清来了。
绯棠的住处离黄梦清很近,前来走动并不稀奇,可绯棠和黄梦清的关系实在算不得不亲近,她眼下又特意来探望,只怕又是另有目的。
桌案旁,本欲退下的柳月一时顿住了脚,对着黄梦清躬身行了一礼,“见过王妃。”
黄梦清却并未理会柳月,反而自顾行至了绯棠身侧,衣袖之下的手一紧,面上带出一分温和笑意,“许久未见妹妹,妹妹这模样当真是愈发标志了。”
近来宁王备受冷落,甚至就连那武安侯都不曾将宁王放在眼里,见丈夫日渐落寞,她的心头也是苦涩难言,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誉王!她这心头纵使有诸多不愿,可她知道,眼前她非但不能任性,反而还要陪着笑脸,尽量去获得誉王妃的信任。
绯棠虽有些摸不清黄梦清的意图,但也知这表面的礼数可少不得,当下便命柳月去备茶,可谁知,却被黄梦清给拦了住,“妹妹不必麻烦,此番姐姐前来,也不过是方才见妹妹神色有些不济,姐姐这里正巧带了一些血燕,十分滋味,便想着给妹妹送一些来。”
她朝身后的侍女递了一个颜色,那侍女便忙将手中的锦盒举过了头顶。
绯棠自是听说过血燕这个东西,这可是有价无市的珍品,可她和黄梦清平日里交往便不多,她自是不能收下她这般贵重的东西,当下便笑着推拒道:“姐姐不必这般客气,妹妹不过是有些劳累,歇息一会便好……”
她这番话疏离的意味已是十分明显,可黄梦清却好似浑不在意,反道:“妹妹若是不肯收,便是看不起姐姐了,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妹妹莫要再和姐姐客套……”她顿了顿,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忙补了句:“以往都是姐姐任性糊涂,如今事情早已过去多时,难道妹妹心里竟还在记恨姐姐吗?”
一番推拒下来,见她执意如此,绯棠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收下了那些血燕,又和黄梦清客套了几番后,黄梦清才出了门。
绯棠倚在榻上,揉了揉额角,瞧着黄梦清远去的背影,还有些没想清楚,她今日给她送这些东西来,到底目的为何……
甬路上,原本走的好端端的黄梦清忽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瞧了瞧这广袤无垠的天空,唇角渐渐勾起一抹轻笑。
建安城中,可都传遍了誉王和王妃伉俪情深,甚至誉王还曾放言,说失地未收,便不再娶侧室,此话说的好听是誉王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可实际上还不是因为偏疼王妃,才拿这话当借口。
她倒要看看,他的这份偏疼,究竟有多值钱?
天色落下,听闻绯棠一整日胃口都不大好,叶祁正欲起身想去瞧一瞧,可谁成想,才出了寝殿,便见有太子的人前来相寻,说是有要事相商,叶祁想着毕竟明日之事兹事体大,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当下便细细吩咐了手下宫人要好好照料王妃云云,而后便随着那传话宫人一同去了太子那里。
近日宁王暗中动作甚多,明日成败便在此一举,但愿莫要再多生枝节。
叶祁再从太子那里出来时,已经到了亥时,天上繁星璀璨,行宫一片静谧,他抬首瞧了瞧那闪烁不定的星子,只觉得好似又看到了那一双脉脉含情的美人眸,当下还是没忍住,去了绯棠那里。
硬是瞧着她已睡熟了才离开。
天泛肚鱼白,观武场上,一大早便已聚了许多皇眷贵戚在座上攀谈。入门左手边便是皇亲之席,右手边则是朝臣之位,因着如今誉王在朝中水涨船高,绯棠便也被安排在了中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