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思皱起眉头:“要是没事,你就该走了。”
说着就要把洛叶往外赶,他顿时哎哟一声捂住自己的大腿,叫着说:“对不起嘛姐姐,你别生气,啊我的腿还没好,你别赶我走……”
这小子颇有些死皮赖脸的意味,他用没受伤的那条腿蹦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其实我有件事想求姐姐,就是……那天和姐姐一起的胖伯伯在这里吗?我想也和他道个歉。”
胖伯伯,那自然是指周故。
陆远思不管洛叶脸上的表情有多真挚,也不管他要找周故做什么,直接道:“说完了?出去。”
“那我就当姐姐答应了,如果姐姐见到胖伯伯一定要告诉我哦。”
别人是打蛇顺棍上,洛叶都不需要别人打,自己就能缠上来,他都不给陆远思反驳的机会,麻溜地跑了,跛着脚蹦得还挺快。
陆远思让他气笑了,直接把门关上,傅承禹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他做了什么事能让你气成这样?”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陆远思无奈地摆摆手,说:“这小子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说什么要给周故道歉,谁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提起周故,傅承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若是周家当真直属于我父皇,你觉得周故可信吗?”
“一般吧,在这次的事情里,如果周故当真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和周家并不是一条心,那么他图什么?”
周故是周家的家生子,自幼服侍周琢,如今也是他最得力的亲信,虽然并不是真正的周家人,但周家的小辈都要敬他几分,一些旁支尊称他一声叔叔都是不为过的,只是周故为人圆滑,从不掺和那些事,对谁都恭恭敬敬的,一心扑在生意上,也正是因此,周琢才最为信任他。
若说以周故的地位,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背叛周家,站到陆远思这边来,那陆远思是不相信的。
“他帮助你,也不代表他就背叛了周家,再怎么说,你也算是周家的血脉,”傅承禹倒是比陆远思更客观些:“你说他借你的挟持逃离了周家的监视,也不一定是为了摆脱周家,而是渗透在周家的其他人。”
一个延伸到整个大昭的钱庄,暗中掌握着无数商贾甚至大臣的产业,周家对大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皇帝不可能真的放任其成长,自己只管收钱。
别的不说,当初周家嫡女要死要活地想嫁给陆清,皇帝就当真没有怀疑过周家的用心吗?他是不是会想周家终于耐不住寂寞,不满足于滔天的财富和当他的傀儡,想要往朝堂上插一脚了?
如果陆清没有“失踪”,陆家和周家究竟哪一个会先遭难,谁都不知道。
当初家没有成功阻止周玥嫁给陆清,即便他知道陆清会遭遇不测,也只能袖手旁观,这是周家的选择,也是周家的态度。
无论如何,在周家庞大的产业链条中,绝对有皇帝的人,眼前周琢的态度不明显,而周故的表现……至少他是亲近陆远思的。
这样看来倒是合理许多,傅承浚说他们离京前周琢曾经入宫,想必就是为了给陆远思求情,否则皇帝不可能允许周家出手将陆远思引走,他不心疼傅承禹这个儿子,却怕寒了周家这个钱袋子的心。
“可我……不,即便是原来的陆远思,也和周家从无联系,就凭这一点点血缘就能让周家冒这么大的险?”陆远思仍不相信:“你父皇之所以能放给周家这么大的权利,就是因为周家从不牵扯朝堂事,周家世代子弟无一人入朝为官、女子无一人嫁权贵,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只需要皇帝动一点杀心,周家就能被连根拔起,毫无抵抗之力。周家当年能看着陆清‘失踪’,现在却对我动了恻隐之心,这未免说不过去。”
看着陆远思冷硬的表情,傅承禹有些心疼地抱了抱她:“面对其他事的时候,你都能考虑得十分周全,怎么到了周家和陆家就总是带着偏见呢?”
“我实话实说罢了……”陆远思的语气倒是很平静,丝毫看不出“偏见”的样子。
傅承禹说:“对,你分析得的确不错,但这是局势,感情呢?你分析周故和陆清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感情对他们来说一文不值不是吗?”
一方面,陆远思觉得傅承禹在经历过这么多的明枪暗箭之后竟然还相信感情简直是个奇迹,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也不错,下意识地想要守护他的这点赤子心。
傅承禹却率先笑了出来,捏着陆远思的脸说:“我从前的确是不信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相濡以沫,在我看来不过是还没遇到足够的利益,我也擅长利用旁人的感情来达到我的目的,但是让我开始相信这世上的确有至死不渝的爱恋的,不是你吗?”
傅承禹时常对陆远思说情话,并且时常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哪怕是陆远思自认为身经百战,也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错开了傅承禹的目光,她觉得自己被傅承禹捏脸的动作十分怪异,闪躲着说:“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傅承禹觉得她这样子可爱极了,在陆远思额头上亲了一口,说:“我查过周家的关系,周故年轻时便跟在周琢身边,算得上是看着周玥长大的,准确来说……他和周玥接触的时间或许比周琢更多。外人都说周玥自从嫁入陆家,就和周家断了关系,其实不然,她临死前见过周故一面,具体内容不知道,但这足够证明在周家,至少周故是可信的——最起码在你还没有成为我父皇的忌惮之前可信。”
这两个人腻歪了半天,陆远思被傅承禹说服了:“那行,就当他可信,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想让他帮个忙,可以解决此次清风寨突然插手留下的后患。”
……
周家家大业大,走哪儿都扎眼,想联系上周故倒是不难,陆远思给他写了一封信,约定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这事儿便先放下了。
如今外面的情形是陆应发动了一切能使用的力量在寻找傅承禹,毕竟是在他作为巡抚使期间出的事,想要看陆应倒霉的人那么多,若是找不到傅承禹,陆应也没有好果子吃。
一时间以残月峡为中心,无论是官是匪是民都有些人心惶惶,而齐盛齐昧作为“逃离虎口却与瑨王走散”的关键人证,自然成了寻人最重要的线索,二人不负众望地把陆应的目光从清风寨身上移开,注意到了太子或许在其中并不干净。
可顾忌着清风寨的当家是陆清,傅承禹不好把原本的线索放出来,以免牵扯到清风寨,所以陆应若是想要借此攀咬太子简直是无凭无据,实在令人遗憾。
叶三是不能跟着齐盛一起走的,他才是傅承禹身边没人见过的“暗卫”,目前的任务就是盯紧刚刚回到越州主城的漕运使司正使严辞敏。
相比而言,还是傅承禹和陆远思的日子过得最为舒心,他们并不着急赶路,像是最普通的夫妻一样带着两三个仆从,低调又惬意。
今日是和周故约好的日子,他们已经抵达了见面的客栈,天色才刚刚亮起来,看着像是个晴天,毕竟他们现在要尽量低调,陆远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练武,便难得的放松起来,找了本书看起来。
她头发也没梳,身上还穿着雪白的亵衣,傅承禹已经洗漱完了,看见她这幅样子,忍不住道:“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陆远思的视线从书上移开,对傅承禹说:“很明显吗?”
“嗯,”傅承禹走过来,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还冒着热气,傅承禹给她盛了一碗粥:“先吃东西。”
不可否认,陆远思是个十分自律的人,她其实对经纶史学并不感兴趣,但仍会逼着自己去看一些,反而是很少看这种打发时间的话本子,傅承禹把书从她手上抽出来,说:“不是等我用膳吗?怎么还看。”
“好好好,不看了。”陆远思耸了耸肩,端着碗看向傅承禹:“那我看看我的殿下总可以吧?殿下秀色可餐,可比话本子好看多了。”
看来陆远思今日心情的确是不错,她大概是已经走出了葵水的阴影,对傅承禹眨了眨眼睛,还要再说,房门就被敲响了。
“小姐,有陶瑾的信。”
听见陶瑾两个字,傅承禹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而是给陆远思夹了菜:“吃饭。”
陆远思抿着嘴笑起来,让盏茗进来:“什么信?”
“送信的人什么都没说。”
说着盏茗便将信交到陆远思手上,她也没第一时间打开,一手接信一手没什么规矩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两鬓的头发因为这个动作落下来,挡住了陆远思的脸。
傅承禹坐到陆远思身边,帮她把头发捋到而后:“这么着急干什么?”
陆远思冲着他笑:“我这不是想早点看看陶瑾给我写了些什么,好让殿下不要吃些莫名其妙的醋吗?”
傅承禹:“……”
调戏完了傅承禹,陆远思心情十分不错,故意似的把动作放得很慢,这才把信拆开,傅承禹有些无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发带,在陆远思看信的时候帮她把头发都束在了身后,两人各做各的事情,倒也和谐。
盏茗抿了抿嘴,第一次产生了和齐盛相同的心情,觉得自己十分多余,默默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