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知道她不是陆远思。”
“……是。”
傅承禹当真觉得,盏茗与当初他从陆家带出来的那个寻死觅活的小可怜判若两人,而这样的变化仅仅花费了半年时间,究竟是她一直在藏拙,还是陆远思带来了这些变化?
“我倒是十分好奇,你是如何看待现在的远思。”
盏茗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小姐不是殿下的人?”
盏茗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人能易容成与旁人一模一样,陆远思的死对傅承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她以为是傅承禹顺水推舟找人代替了陆远思,一来可以反制燕王,二来也杜绝了有人再想往他的后院塞人。
“自然不是,”傅承禹捏了一把下巴,又补充道:“不过现在是了。”
盏茗:“……”
虽然瑨王殿下的宣誓主权并不合时宜,但盏茗还是并未指出,她知道傅承禹单独与她挑破这件事,却没有告诉陆远思是要做什么,而盏茗恰好有这样的决心。
她再次叩首,道:“陆家的嫡小姐已经死了,她的贴身丫鬟也死了,殿下觉得如今的小姐不是陆远思,那么如今的我又何尝是当初的盏茗?”
盏茗自幼便跟在陆远思身边,当初她从陆家被带出来时,那个发誓要一辈子服侍陆远思的大丫鬟已经随着她的主子一起入了土,接触到盐运是她另一段人生的开始,这是现在的陆远思带给她的,而这一次盏茗不再是自幼被卖入陆家、被迫对主人忠诚的大丫鬟,生死不由人,这一次——是她选择了陆远思。
“我从不后悔跟着小姐,但若是换个主子,我依旧会对她效忠,我们做丫鬟的,这本是刻入灵魂的理念。而如今的小姐并不需要我效忠,是我选择了效忠于她。”
傅承禹洞察人心,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站起身来,亲自把盏茗扶起来:“这会是盏茗姑娘所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承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房门被人推开,陆远思大步走进来,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第95章 盏茗额头上有些红,见到……
盏茗额头上有些红, 见到陆远思,立刻向她行了礼,傅承禹没说什么, 只是走上前去接陆远思:“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拿点东西。”陆远思疑惑的目光在盏茗和傅承禹身上转了转, 对盏茗说:“你先去处理一下。”
盏茗福了福身子,出去了。
陆远思这才跟着傅承禹一起坐下, 问:“怎么回事?”
此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傅承禹便将来龙去脉一一说了,然后眨了眨眼睛, 对陆远思说:“怎么说盏茗也是你的人, 我这样也算是越俎代庖了, 远思不会怪我吧?”
陆远思:“……”
看着傅承禹无辜的眼神,陆远思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只好道:“你和我还这用得着这么生疏吗?盏茗之事我确实没有多想,还是你思虑周全。”
傅承禹弯着眼睛笑起来,正要说些什么, 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二人对视了一下, 陆远思便打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们此行隐秘, 还是小心些为好。
还不等陆远思来到门边,外面的动静便消失了,房门也被人敲响,盏茗说:“小姐,周掌柜到了。”
陆远思把门打开,就看见周故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胡子, 一手轻而易举地抓着一个少年,正是神色愤怒的洛叶。
她瞬间就明白了事怎么回事,对洛叶说:“你千方百计地想见周掌柜,就是为了挨他一顿揍?”
洛叶的神色更加愤怒:“都怪他!要不是去见了他,大当……”
洛叶说话没轻没重,一点也没控制着声音,方才他突然跳出来攻击周故,已经引起了不少注意,这会儿更是险些把“大当家”三个字说出来,幸好被周故及时捂住了嘴巴。
“诶唷小公子啊,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方才可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怎么现在到成了老奴的错?”周故压低了声音,在洛叶耳边说:“现在可到处都是官府的人,你要是这么想回去,老奴倒是不介意帮你喊一声。”
洛叶脸色涨得通红,陆远思让盏茗把他带下去,然后对周故拱了拱手:“孩子不懂事,让周掌柜费心了,请进。”
周故是个客气人,一进门就先是给傅承禹行礼,又关心了一堆他在清风寨的的生活,陆远思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递给周故:“还要多谢周掌柜相助,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就是陆远思方才特意去拿的东西了,周故倒也没客气,收下了:“小姐赏的东西,必是珍品,老奴受宠若惊。”
“再珍贵,也比不过玄鱼楼的信物,周掌柜过谦了。”
那一只木簪,除了周故外,陆远思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手笔,周故顿了一下,说:“不过是小姐当年的一桩旧事,本就是留给小姐的,只是从前小姐用不上,便由老奴一直保管着。”
陆远思这才知道这玄鱼险竟然和周玥有关系,可她是周家嫡小姐,自幼养在深闺,怎么会和这些江湖势力有所牵扯?
如此看来周玥似乎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不过看周故没什么想解释的意思,陆远思便什么都没问,三人寒暄过后,才终于聊起正事,傅承禹说:“实不相瞒,请周掌柜过来,是我有一事想请先生帮忙。”
“殿下请说。”
距离傅承禹失踪已有十日,陆应已经调动了越州驻军,将搜捕网向残月峡周边铺开,应该是已经察觉了傅承禹失踪的蹊跷,齐盛等人的回归并没有对陆应的搜索造成多大的影响,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而眼看着皇子失踪的消息瞒不住,傅承禹却半点消息都没有,陆应自然着急。
不久前越州漕运使司正使严辞敏回了越州主城,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派了莫归增援越州驻军,据齐盛传来的消息,说陆应打算任命莫归为主帅围剿清风寨,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
“任莫归为主帅的文书还没正式下来,我们还有时间。”
周故默默地听着傅承禹的计划,过了一会儿才说:“既然严辞敏是太子的人,而殿下此次遇袭又是太子所为,他为何不派亲信剿匪,而是派了莫归这么一个不参与党争的直肠子?按理来说,若是严辞敏亲自出马,可操作空间更大,若是‘营救’殿下的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更方便?”
“太子最大的敌人并非承禹,”陆远思为周故倒了一杯茶,说:“他安排人伏击承禹,不过是为了栽赃燕王,如今伏击既已败露,他再派出自己的亲信除掉承禹,对燕王造不成任何影响,反倒是容易给自己惹一身骚。”
傅承禹点点头,表示陆远思说的很对:“所有人都知道莫归是个悍将,性情古怪冥顽不化,若我与清风寨当真有联系,有他出马必定能让清风寨重创;若是清风寨与我没有联系,他剿匪也是大功一件,严辞敏身为长官,白捡一个功劳,何乐而不为?”
“那殿下想要老奴做什么?”
“乾元钱庄遍布大昭,周掌柜又是乾元钱庄大掌柜,想必没有那一笔银两流动能逃得过周掌柜的眼睛,想必查一查严辞敏究竟与京城中哪些人有着账目往来不是什么难事。”傅承禹意有所指地点了点桌子,说:“远思运盐之事,不就被周掌柜挖了出来吗?”
“殿下倒是看得起老奴,乾元钱庄关系重大,要查从越州到京城的账,牵扯可不小,稍有不慎便会让人察觉,这风险老奴却是担当不起的。”
周故说:“小姐运盐之事老爷早就有所关注,更何况小姐的本金又是出自乾元钱庄,只要稍加调查便能查出,严大人却是陈年旧账,又与京城相去甚远,这可不好查,就连殿下……乾元钱庄不也是一无所知么?”
陆远思知道这些年来傅承禹在平州发展布局,必定会有大量银两往来,他却完全避过了乾元钱庄的路子,硬是没泄露半点消息。
虽然此前傅承禹并不知周家是在为皇上效力,却一早有此提防,周故提起此事,显然是想试探一二。
傅承禹笑了一下,抿了一口茶,陆远思说:“既然承禹多年来做事滴水不漏,周掌柜应当明白我们今日找你是做什么。”
在所有人眼中,傅承禹都只是一个不受宠爱备受打压的皇子,哪怕是傅承浚一直视他为最大的对手,也不知道傅承禹真正的实力。而陆远思涉嫌盐运,像周家这样消息灵通的,可能知道些苗头,哪怕此事再怎么惊世骇俗,结合陆远思在京城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人认为这和傅承禹有半点关系。
所以今日傅承禹根本没有必要出现在此处,而他今日来了,便是明白地向周故展示了自己的部分实力。
这是傅承禹的诚意,只要他们今日达成合作,未来就是在同一条战线。
周故明白这个道理,他思索了片刻,傅承禹说:“也不必周掌柜大费周章调查严辞敏和东宫的银钱关系,他在越州上任时间不久,越是新手,就越是容易有所疏漏,周掌柜可记得陆大人此次南下是做什么的?”
“殿下的意思是……让陆大人去查严大人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