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周故终于追了上来,他气喘吁吁地扶着树,硕大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小、小姐,你也走得太快……了,等等老奴……”
“承禹在清风寨。”
虽然这小子并不老实,但已经足够陆远思得出这个结论,无论清风寨要做什么,最起码傅承禹现在还安全。
陆远思也不相信周故,她说:“周掌柜,你对残月峡势力熟悉,应该早就知道掺和一脚的是谁吧?你借我拜托周家,又一步步引导我走到此处,究竟想做什么?”
周故直起腰来,看着陆远思笑:“小姐真是好眼力。”
“在见到这孩子之前,我确实不知殿下的生死,我只是猜测清风寨是否会插手。这么说吧,在整件事情里,周家没有扮演任何角色,顶多是害怕小姐被牵连,略施小计引走了你罢了。我也没有扮演任何角色,我只是想知道,清风寨的人会不会出手,现在他出手了,那就证明他是我要找的人。”
“老奴不过是坐山观火罢了,小姐不会认为这也是罪无可赦吧?”
周故说得自己十分无辜,陆远思不置可否,她只是问:“清风寨的人……有什么特殊?”
“没什么特殊的,小姐见了就知道了。”周故在袖子里摸了摸,拿出一个精致的长木盒来,交给陆远思。
那木盒不过几寸长,雕着精致的并蒂莲,木纹圆润,一看就是被人珍藏许久,时常拿出来的。
“只是老奴出来的时间久了,若是再不回去,有些事怕是要找上门来了,既然小姐无虞,老奴也该走了,只是这东西,还望小姐在见到清风寨当家的时候,能替老奴转交。”
第87章 “殿下,您发热了。”
……
“殿下, 您发热了。”
清风寨中,傅承禹被安置在一间还算整洁的屋子里,如果忽略外面看守的人马, 他倒像是来做客的。
傅承禹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听见齐盛的话,傅承禹说:“这清风寨一路上防守严密, 不像是一般匪窝,你想个办法,出去看看, 这清风寨当家和远思关系匪浅, 或许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叶三在给齐昧包扎, 他们这些人被“请”回清风寨,深入虎穴,自然不敢离开傅承禹半步, 闻言齐昧一下子就急了,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被叶三给按了回去:“别乱动。”
齐昧瘪了瘪嘴, 老实坐下了,这才说:“方才我们全力一搏, 未必没有生机,但现在我们在人家的大本营, 这要怎么跑得了。殿下你现在发着热,一没有大夫二没有药,这可怎么办?”
齐盛领了命退出来,顺手敲了一下齐昧的脑袋,他整张脸都皱起来,嚷嚷着说齐盛无情, 叶三有些无奈按了按他的肩膀,重复了一遍:“别动。”
齐昧:“……”
他像只被抛弃的小狗,耳朵都耷拉了下来,叶三摇了摇头,说:“看看你哥是怎么出去的。”
齐昧原以为,叶三又要打击他平日里偷懒不长进,不如齐盛把功夫学得扎实,苦着脸看向他哥,结果就看见齐盛直接打开了房门,外面看守的人瞬间亮出了兵器,挡在齐盛面前,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齐昧捂住了嘴,低声说:“他不会是要硬闯吧?哥、哥!我再也不抱怨你了,你别做傻事啊,他们人多你闯不出去的……”
“小子,再往前一步,可别怪哥哥的刀不长眼了。”
凌冽的刀光并未让齐盛的脚步有所停留,他跨出门槛,反手将房门关上:“我家主人病了,我需要药材。”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警惕道:“你说病了就病了?一个大老爷们儿风一吹就倒你当哥哥是傻子呢。我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招。”
“你可以去请示你们当家。”齐盛的话向来很少,他顿了一下,说:“一炷香的时间。我家主人等不了多久,一炷香后你们还不回来,我就动手。”
如果不是此刻这两个人手上还拿着刀,单听齐盛说话的语气,还以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那两个人都气笑了,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人去报信,却还要和齐盛逞口舌之快,只可惜齐盛的目的达到了,就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沉默地站着,像个木头人。
担心了半晌的齐昧看到外面的影子动都没动,一时没看懂这是什么操作,疑惑地看向叶三。
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叶三找了块破布擦着手上的血迹,看了一眼门外的影子,说:“即便是齐盛主动挑衅,他们也没动手,报信倒是利落,和一般的土匪确实不一样。”
清风寨存在少说有十年了,傅承禹也打过它的主意,一直没探实过它的底,幸而清风寨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傅承禹封地在平州,清风寨即便是蹊跷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因此查过一阵后便没再理会,却没想到和陆远思还有关系。
“殿下,您觉得怎么样?”
傅承禹的呼吸很重,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的精神往下坠,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过了,齐昧等人还觉得没什么,顶多是有些累,可傅承禹已然不是当年驰骋沙场的少年了,他的身体本就损耗过度,这会儿更是提不起力气来。
“无妨,我休息一下就好。”
傅承禹身处敌营,脑子乱糟糟的,多年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一根神经,病痛却拖着他陷入了沉重的梦魇。
傅承禹是被冻醒的,如今正是盛夏,即便是他身体比常人虚弱,也不至于觉得如此刺骨。
他还没睁开眼睛,耳边有许多嘈杂的声音,轻蔑的嘲讽的,像是隔了一层棉被似的传不过来,刺骨的寒冷让他身体僵硬,甚至连抬起眼皮都做不到,直到他听见陆远思熟悉的声音。
和上一次在梦境中见到的陆远思不同,她的声音更清亮些,没有那么多的沉重和杀意,像是一支利剑,刺破朦胧的厚雾,传到他耳边。
傅承禹终于睁开眼睛,却没看到陆远思,有一件衣服被扔过来,轻飘飘地落在傅承禹身上,盖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件并不算厚重的大氅,还带着主人的体温,傅承禹下意识地抓住,他听见陆远思严厉的呵斥声:“你们在做什么?”
一旁有人解释说展公子落了水,他们只是在关心展公子。
“你们的关心就是围在一起说闲话,还阻止他的小厮去找大夫?”
陆远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义愤填膺,傅承禹从大氅里冒出头来,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陆远思消瘦的背影。
她穿着单薄的长衫,站在一群男子间,显得有些突兀,傅承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可他此刻坐在地上,僵硬的身体似乎并不听使唤,让他只能虚虚的攥住她的衣角。
这点细微的动作让陆远思回过头来,傅承禹却很惊喜,这一次他能碰到陆远思了?
“你没事吧?”
陆远思弯下腰来,见傅承禹呆呆地没有反应,犹豫了一下,僵硬地翘了翘嘴角:“冬日水寒,你还是先回家吧,免得伤了身子。”
水滴从傅承禹的发丝上滴下来,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一旁的小厮感激涕零地向陆远思道谢,又扶着傅承禹站起来,想要带他离开,可傅承禹却不动。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陆远思了,梦中的这个人脸上还带着一点稚嫩,和现实中的她差不多,性子却更青涩些,她似乎是想努力地板起脸,笑起来的时候也有些不自然,傅承禹安静地看着她,似乎感觉不到身上的寒冷,也并不在意自己此刻身处何方。
“远思,过来。”
不远处有人在喊她,陆远思没再和傅承禹说话,向那人走过去。
傅承禹的目光始终跟随者陆远思,发现喊她的人是个年长些的女性,模样更冷峻些,和上次梦境中的陆远思的神态有些相似,她教训了陆远思几句,大意是让她注意些,不要和男子走得太近,以免招惹非议。
陆远思似乎在辩驳着什么,跟在那人身边离开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傅承禹才听见周围的声音。
大多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胆子大些的就讽刺他不知廉耻,说陆远思可是朝中的新宠,不要以为为他解了一次围他就有什么机会,诸如此类的话很多,傅承禹权当做没听见,他伸出手来看了看,又走到水边看着水中的倒影,突然笑了出来。
旁人看他异常的反应,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不太正常了,不由得离他远了些,只有傅承禹觉得有些好笑。
这分明就是他的身体,可这里的人都叫他什么“展公子”?
自己大概是有些疯魔了,做了那样一个莫须有的梦还不止,还要将自己代入“展钺”这么一个虚构出来的角色里,幻想出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
陆远思并不相信周故,自然不会相信他所谓“只要小姐报上大名,清风寨的人必定会恭迎小姐进去。”这样的鬼话。
但陆远思如今身边没有人手,差人给大通赌坊送了一封信,只要他们反应过来,自然会想办法救援,而陆远思则是悄悄潜入了清风寨中打探傅承禹的下落。
陆远思一直在清风寨外等到天黑,把那少年打晕了扔到清风寨前,等有人出来查看情况时才趁黑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