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伦理法则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切不能因个人喜好而擅自扭曲篡改,”她淡声道,“你可知强制更改玉兰的花期会有何后果?”
妇女梗着脖子:“兰青不知。”
姜琴不急着道出缘由,而是走上前,轻触了一朵其中的花苞,奇怪的是,当她的手指一接触上花瓣,只听“滋——”的一声,那朵玉兰花竟在瞬间化作一滩腐水。
“这……这……?!”妇女目瞪口呆。
“它本该在三个月前凋谢腐烂,却被春君施以灵法,生生留到现在,”姜琴道,“但无论如何极力挽留,违背自然之法的事物将无可避免地走向衰败。”
“我只是去除了施加于上的灵法而已,”手指松开,玉兰树上空留一根光秃枝桠,“本来明天它还有再开的机会,春君此举已经损害其内里,这棵玉兰明年想必是开不了。”
妇女不敢置信:“怎么会……”
姜琴不予理会,转头对另外两人道:“走吧。”
沈银河两人忙跟上,姜琴伫在原地,没有急着向前,而是回过头,深深看了眼村长与男人的方向,才转身离去。
礼堂内。
沈银河三人被安排在大堂正中央的雕花椅上,周围侍女正殷勤张罗茶点,虽然三人表示因为辟谷他们已不再需要进食,但村民还是热情道:“不打紧,反正不愁吃!”
沈银河一路看来,整个村庄的田地也不算多,但人口足有百余,尚且不知能否自给自足,他们怎么还如此大方,不禁问道:“真的没关系吗?”
一侍女回答:“当然啦,因为如果食物有短缺的话,只要恳求春君施展仙法,就可以从地里长出来。”
苍洱差点怀疑耳朵:“从地里长出来?”
“也不是,”侍女摇头,“但受过春君祈福的地收成总是特别好,水稻颗颗饱满,不会有空壳,而且也不会受到山兽啃咬。”
听着有些玄乎,沈银河与苍洱交换一眼,又问起其他:“你们春君什么时候来?”
他们等在礼堂里就是为了见春君,没想到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还迟迟不见人来。
侍女有些不好意思:“春君可能会迟些,诸位还是请稍等片刻吧。”
话虽如此,她却站着没动窝,似乎并没有想到让客人等主人是件极为失礼的事情,好在三人性情都算随和,特别是沈银河还直直盯着那些茶点,各个做得精致小巧,香味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她小心捻起一个,正要送入口中,姜琴忽道:“师妹在辟谷,不宜进食。”
沈银河讪讪:“我也才辟谷几个月,师父说一开始若是不习惯可以稍微吃一些。”
但姜琴毫不怜悯:“不可。”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沈银河联想到了玄清大佬,后者不由放下糕团,默默流下泪水:“为什么……”
见她听话,姜琴神情一缓,声音又变得温和:“碰了糕点手容易脏,去洗洗吧。”
沈银河已经懒得反抗:“……好。”
谁料她刚走到门口,进来一女子,一身描金大红绸衣,手腕上两副金镯子,满头珠宝钗子差点闪瞎沈银河的眼:“仙人这是要去哪里?”
沈银河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几乎将“我很富贵”四字写在脸上的女人,愣是没说出话。
不会吧不会吧?这就是村人口中飘飘如仙的春君?
好在女人下一句拯救了这个可怕的误会:“我是春君之母,春君马上就要来了,仙人怎么要走?”
沈银河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重新把那口气抽了回来:“春……君也有母亲吗?”
女人睨了她一眼:“您这是什么话?我们春君今年也才二八年华。”
十六吗?和她这具身体差不多,沈银河默默算了下,但还是有些无法理解——在他们的想象中春君应该是一位气质沉稳,度过数年岁月的女人,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小屁孩,放在现代连高中都没读完。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她还有个爱把自己打扮成大红鞭炮的娘?
但姜琴的视线一直在身后盯着,她坐立不安:“……我去个茅厕,马上回来。”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飞速溜了出去,只有春君之母王芳华的半句话跟着追了出来:“仙人也要上茅房?”
沈银河一溜烟跑出来,竟鬼神使差跑到方才那株玉兰花下,想起方才姜琴所言,不由自主看向那朵枯萎的玉兰花,哪知眼睛一扫,竟发现一抹衣角隐在树后:“谁在那里?”
那衣角顿了几秒,动了。
一瘦弱人影从玉兰树后走出,待沈银河看清其脸庞,不由一呆。
太漂亮了——此子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肤白似雪,唇殷似血,眉目如画的五官配着盛开的白玉兰,相映成辉,蔓延出一股清丽雅韵。
沈银河犹豫了下,没敢确认对方的性别,只能采取模棱两可的说法:“阁下是?”
对方却反问:“你是谁?”
第41章 春君 目标锁定,请问是否对目标发动魅……
沈银河自我介绍:“我是神农谷的弟子, 此次前来参加香椿大典。”
不知为何,当她说这话时那人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像是感叹, 又像是怜悯, 自言自语了一句:“还真是……前仆后继地来啊,”侧着眼瞧沈银河, “你也是来见春君的?”
沈银河很坦然:“当然,否则我来这种偏远小地方作甚”
那人没想到沈银河会这么直接, 哑了几秒, 才道:“……你有事求她?”
沈银河想了想:“是啊, 不过也不知道春君能否解决我的烦恼。”毕竟灵根是每位修士的最重要的根本, 若春君能轻而易举替她造出灵根,整个一清天还不得乱了套?
一直表现出反感态度的少年闻言, 忽然说了句:“不管你的愿望是什么,春君什么都能做到。”
沈银河挑眉:“哦?”
“春君有强大的治疗能力,”少年道, “她能治疗任何伤口,普通外伤自是不必说, 还能修补神识, 滋养丹田, 所以也常有修士前来。”
与苍洱师父说的一样, 沈银河默想, 但她仍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如果春君真有如此神通本事?一清天怎会没什么人人知道她的名声?
再换个角度, 村民道她济世救人, 沈银河虽然不清楚当年魔族大战的情况,可春君为何战争爆发时不随上前线,反而等战争结束, 所有事态都平息了才开始医治百姓?是害怕魔族吗?但以她的实力也完全不必担心啊。
她还在思索,却听少年忽然道:“谁动过玉兰树?”
圆润玉指点在方才姜琴摘下花的地方,沈银河道:“抱歉,我们不慎碰到花枝,它就枯萎了。”
少年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道:“但春君很喜欢玉兰,村里人都宝贝这棵树。”
沈银河有些头疼:“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要不……”
她还想说个补偿方案,少年先一步打断道:“无妨,”嘴角忽然勾了一下,“我不喜欢玉兰。”
他在笑,可笑意却未至眼底,沈银河默不作声地打量他一眼,没有吭声。
反倒是少年又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很紧张啊,怕惹恼春君吗?”
沈银河摇头道:“倒也不是,”想了想加上一句,“其实放任玉兰腐烂也挺好的,不管再如何喜欢,也不能强行改变人家的生长习惯嘛。”
少年一怔:“但那是春君喜欢的花……你想违逆她的意思吗?”
“春君怎么啦,”沈银河好笑道,“春君也是人,是和我们地位平等的人,不管她有多厉害的能力,这也不是她限制我的想法的理由啊。”
少年沉默了。
良久,他忽然说:“你叫什么名字?”
“沈银河。”
“沈银河……”对方慢慢咀嚼道,“我记住了。”
下一瞬,原地忽然刮起一阵风,落英被卷上空,遮掩住他的身影,等风势平息,原地竟没了他的身影。
沈银河环顾一圈,确定少年不在周围,表情微微错愕:“怎么会不见了?”
“仙子!”远远跑来一名侍女,“春君移驾礼堂了,烦请随我来!”
移驾……沈银河默默吐槽了下这个中二的单词,才跟上去:“抱歉,我迷路了。”
侍女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看起来想责怪沈银河,但又忌惮她的身份,噘着嘴嘀咕:“请别再乱走了,叫人一顿好找,”不由分说拉住她,“春君都在礼堂内等着了,您快随我来吧!”
沈银河只好跟上她,两人一路快走至礼堂,沈银河刚要入内,却被侍女拦下:“仙子稍等。”
她在沈银河疑惑的目光下掏出一小根拂尘,替她弹去身上的灰与落叶,一边解释:“春君喜净,觐见春君时需要时刻注意仪态。”
弹完灰,又叮嘱她:“一会儿可别说错话,惹得春君不悦了,王夫人可是会生气的。”
王夫人便是方才沈银河撞见的春君母亲,她问:“王夫人地位很高吗?比春君还高?”
侍女道:“那自然不是,但春君岁数还小,一切事务均交给王夫人和村长,我们有事习惯去听他们的吩咐罢了,”催促沈银河,“仙子快些进去罢,您已晚到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