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前面太危险了!秀儿陪你撤后,让格格赛将军带兵去杀敌吧。”秀儿的马拦在她的马前。
柏清清点头,自己毫无武功,在战场上只会拖累于他们,保持冷静最重要。
她退了好几步,漪娘从她身旁骑马奔过,留下一抹安然的笑意:“我的使命就到这儿了,我乃顾家臣,死也是顾家鬼,奔赴于凉北口是我的责任,公主,保重!”
两万东胡铁骑也随之从柏清清身后过去,数万马蹄留下的印记扬起沙尘,秀儿猛地掩住柏清清的口鼻,带她退后。
柏清清木讷着脸,对前方真正的战场是陌生恐惧,顾家的尸首遍地,刀剑绞杀,马踏过死人的声音仿若地狱中的镇魂曲。
东胡的两万铁骑只够暂且阻挡西域入侵,若是顾家精兵晚些赶到,那东胡铁骑,也是这茫无涯际沙漠的陪葬品。
北风肃杀万物,她突然扯出一抹冷笑,看呐,这些都是胥岁寒一手造成的!
在她身后,不知不觉有一双盘虬着伤疤的手,刹那间伸向了她。
第57章 要挟 清清,想逃吗?
“公主!”
柏清清听见秀儿冲破喉咙的嘶喊, 可她被人拖到了马上,捂住她嘴的黑布散发着浓烈的迷药味。
她的意识不由控制地涣散,陷入深深的昏迷……
过了很久很久, 她睁开眼,只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这里是个潮湿的地牢。
她的意识还是混沌, 迷药的药效极强, 她全然不知自己昏了多久。
四周嘈杂模糊,外面有好几个男人叽里呱啦讲着她听不懂的话,有的像咒骂,有的像狞笑。
她望过去时, 那几个守大牢的小兵也看向她,打扮是西域人的模样, 其中一个看了她之后舔舔自己干裂的嘴角, 与同伴哈哈大笑。
柏清清转了头, 发现自己在的牢里只有她一人, 寒铁链锁住牢门, 身下的干草被滴淌的水润湿,晦暗的牢房透不出半点光。
照这样的情形,她是被西域掳走了, 被带到了他们的帐边, 沙漠中仅有的几块绿洲之地。
想想自己一个东胡公主, 竟被人轻而易举给俘虏了, 真是窝囊,她讥嘲自己,缓缓动了动酸软的身体,所幸没受什么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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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落日洒满整个凉北口荒漠, 赤金色的光被地上凝固的血照映,留下满平原的刺眼暗红,此时的凉北口犹如一头酣畅嗜血的猛兽。
顾念行的援兵到时,东胡苦苦维持,再差一会儿也要被攻破。格格赛的两只麻花大辫被殷红的血染透,他与顾念行瞬间交臂,随即大刀骤转,杀出血路。
顾家精兵同东胡铁骑临时聚在一起,迅速配合,去抵抗西域残兵。
天昏地暗,杀伐一直到了黑夜完全笼盖凉北口,刺耳的长笛声不再鸣响,西域残兵丢盔弃甲,朝西边逃蹿。
顾念行喘着气,有着独属于向青年过渡的冷峻棱角,手上的长/枪流满了鲜血,他转了马头,朝将士们道:“穷寇莫追,去重整军队,救治伤残。”
“是,将军。”那些将士身上伤痕累累,拖着疲惫的身体,互相搀扶回了营帐。
格格赛带走东胡剩下的铁骑,也去了顾家营帐歇息。
顾念行邀他进帐:“多谢东胡相助,此战顾家欠你们数千东胡兵的性命。”
“将军,不必说,是我们,追随,公主。”激动时,格格赛的中原话说得磕巴。
“公主?”顾念行喃喃,“是她吗?她也来了?”
“是我们东胡,最尊贵,公主。”格格赛的脸上充满庄严虔诚,说得认真。
是他一直魂牵梦绕的那个她吗?顾念行的心底萌发出一丝温暖的感觉,如果真是她,那就能马上见到面了。
忽然后,营帐外出现女子的哭叫声。
一名眉眼秀气的侍女哭得悲戚,冲进了帐中:“公主,公主被西域人劫持了!”
“什么?”格格赛怒目圆睁。
“在凉北口后方,将军率骑兵进凉北口后,公主被几个骑马的西域人劫走了。”秀儿用东胡话快速地说明经过,“我……还未看清,公主就被几个身上带疤的西域人带走了。”
顾念行咬住后槽牙,面色霎时也不好看了,这个女子他眼熟,正是柏清清身边的侍女。
他还未来得及见到她,她竟被西域人劫走了。
“是满羌国,此处常常有他们的人流窜。”顾念行眉头一凛,握拳道,“他们驻扎在凉北口西侧的绿洲地带。”
“那,我带兵,救公主。”格格赛手提大刀,正色道。
顾念行握住了他结实有力的手臂,唯一的理智尚存,否则他也会策马带兵去救人,但他道:“不可!他们驻扎的地方向来隐蔽,机关重重,冒险去救反而中了他们设下的陷阱,我们现在不能冲动,要想想他们劫持公主的目的。”
目的……他们都陷入了深思。
满羌国位列西域众国之首,劫持公主,就如劫持住东胡。公主身份特殊,他们若是以公主为筹码,便可要挟中原和东胡。
“他们或许要和我们谈判。”顾念行道,“东胡的加入,西域自知此战难胜,损伤巨大,便早已意图拿公主来为自己做退路。”
“阴毒。”格格赛冷不丁蹦出了一个中原话,“我们,如何?”
西域以此要挟,侧面说明公主的性命暂时能够保住,但又怎么救她呢?
顾念行皱起眉,难道只能利用谈判求和来救出柏清清吗?
正是这时,外头一人掀开了帐门。
众人皆一吃惊。
顾念行八风不动的神情,也露出了震惊,他死死地盯着那人,且不说他为何来此,只是他能自如地进到顾家营帐,便令他不得不忌惮。
“我要问东胡借几百精兵。”来人面向格格赛,手持白玉扇柄,但并未打开扇子。
“你是?”格格赛纳闷道。
“来救公主。”他吐出几字。
格格赛不敢置信,脸上的血凝住了,他没作反应,但右臂被泪痕满面的秀儿捉住,她推了推格格赛,突然信任点点头。
那旁的顾念行却反应极大,俊目透着疏离,又咬牙:“不行!”
“小将军,你还是先收拾好顾家的残兵吧,难保西域会不会再偷袭。”那人慢悠悠地扫过快与自己齐高的他,眯眼嗤笑道。
顾念行被他说得怔了怔,他现在确实一步都不能离,大战初完,军心难振,身为将军,他只能守在这儿。
“将军,时不可待。”那人又转头,对格格赛道,话语中带着催促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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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清清再次睁开眼,身体不知为何虚弱很多,她看向半个时辰前西域牢兵端过来的食物和水。
谨慎起见,她没有吃那饭,但水,却因为嘴太干而稍微沾了一小口。
却没想西域人果真阴险,给她下了迷药,就算她有武功,也逃不出这个破地方。
铁链发出嗖嗖的开锁声,她强撑眼皮,看到一个鹰钩鼻的中年男子踏进关她的牢房里,穿着红白相间的丝绸衣,身边跟着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那不是在京都呆过的西域商人吗?
鹰钩鼻的男子说了些西域话,趾高气扬地瞧着地上的她。西域商人立刻把话翻译给她:“公主,大王想与你们求和建好。”
“把我关了,这是你们求和的态度的吗?”柏清清冷笑。
“大王的意思是,公主只要乖乖的在这住一些时间,等中原、东胡与西域把战事谈拢了,该赔的城赔了,该割的地割了,大王自然就会放你回去。”西域商人谄笑道。
“我哪有这么大面子,让大荣东胡停战,还割地……呵。”她哼道,“看来你们西域已经战败,穷途末路了,没办法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鹰钩鼻的男子随即皱眉,他与西域商人又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堆话,西域商人也没给柏清清好的脸色了:“不要不识抬举,我们西域如今,杀你十分轻松,你也不逃不出这儿。”
“杀我?”柏清清闭眼,讥笑一声,“随便。”
看过了数万将士的打打杀杀,经历过了京都的波云诡谲,笑话,她在现代也是个普通人,小命一条,此时便宜得还不如大荣能战的士兵。
“你不要激怒我们大王。”西域商人指着她骂道,“到时若是谈和失败,你这个东胡公主,便是第一个给我们西域的祭品。”
柏清清没理他,她肚子空空的,人又困又累,懒得还嘴。
牢门啪得一声重重关上,四周顿时安静了许多。她吐出几口气,侧躺着,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无论西域的人对她怎么恐吓,她都不会在意了。自从离开京都后,她便知晓自己的性命就像挂在荒漠枯枝上的白布,大风刮过,稍有不慎,就没了。
水滴断断续续落下,伴随着牢门外那群无所事事的牢兵下流的叫骂声,他们似乎聚在一起赌博。
柏清清阖着眼,听到这些琐碎的声音,依旧困得睡了过去。
月色清冷,一丝微光潜进了石砖的缝隙,斑驳地照在她有些脏的面颊上。牢房里,阴冷阴冷的,她战栗着,护住两臂,缩了缩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