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了他一耳光,
第二次。
半晌。
余杭坐正了,小臂经过她的,一碰即分,
拉过她的手,塞了酒盅,“该喝交杯酒了。”
梁蘅月忍不住瑟缩了下,余杭好似没发觉,迫着她的手,生生给她灌了下去。
唇角衔的几滴余酒,也被他用指腹抹净。
梁蘅月抬手,却被他毫不费力捉住。
浑身软软的,连眼皮也抑制不住地往下磕。片刻,视线越来越模糊,
下一秒,她感到自己栽进了一个温热中,耳边的声音蛊惑,似是肯定她的猜测,解释道:“阿蘅,好好睡吧,就这一次,”
“等我们成了真夫妻,往后我再不会给你用药,我保证……”
少女终于坚持不住,垂下了眼皮。
面色酣醇,像睡着了一般。
男人从胸腔中喟叹一声,俯下身去。
“……”
“大人,大人?”
余杭顿了顿,一皱眉,
“大人,奴才有要事禀报,是安西的急报,还请大人……”门外的小厮流了一脑门子汗,缩着脖子,唇瓣苍白。
半晌,里头终于传来一道喑哑的声音,“知道了,再给我一刻钟。”
*
小厮弓着腰,凑到余杭耳边。
今早辰时,京城外河间一带忽现数万大军,百姓蜂攒蚁聚,都惊呼着鬼军四处逃窜,直到看守城门的文庸将军堪堪从小妾的肚皮上起来,才探到那“鬼军”的来处。
原是此时本应该在安西的燕王谢恂。
余杭大怒,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
谢恂在安西城外与突厥交战,纵使大获全胜,也断然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往返回京!
余杭手心直发汗,面色黑沉,“擅离职守,挟兵虎踞城外——他岂敢?”
小厮闻言,瑟缩一了下。
空气沉得能凝冰。
片刻,小厮绝望道:“城、城内都说,”
“燕王殿下这是要……清君侧。”
小厮摸了摸长春宫的牌子,硬着头皮继续:“大人,太子殿下已率兵出城,皇后娘娘让奴才给您传话,还得、还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啊!”
余杭愣在原地,
还未来得及反应,忽然一阵惨叫声和马鸣,脚步阵阵,
“圣上口谕,中书舍人余杭私通突厥,与后宫表里为奸祸乱朝纲,着押入昭狱,留后再审!”
来人者众,将这民巷中的小宅子围得水泄不通。
飞鱼服,绣春刀,
小厮腿一软,摊坐到地上,再不能起。
第49章 第 49 章
京城的百姓,这一夜都未曾合眼。
一夕之间气氛凛若寒冬。大军如黑云压下来,不过两个时辰,城门破,
太子亡。
副将拖着太子的尸身下了城门之时,有人见了他的样子,竟是为流矢所中,箭镞硬生生穿透胸骨。
血浸透了衣襟。
却没人敢叹其忠勇为国,因为燕军不过堪堪入城,下一秒,便有东宫属官奉信件、账簿上,言其主与皇后张氏一族,私通突厥意图弑君。
满朝哗然。
一夜之间,皇后、并余杭等涉事众人皆下昭狱,燕军入城。却不想,当狱卒来报,皇后娘娘在狱中自戕之时,谢载元也咽了气。
死前,甚至尚未知晓皇后余杭一时。
守在乾清宫外头的内阁们皆默默。片刻,还是资历最老的程庸站出来,挥退了御医,颤抖道:“带我去见燕王殿下吧。”
在一旁候着的负责乾清宫的副将拱手道:“顾将军此时正在整顿禁军,若大人要见,下官这便为您引见。”
程庸不敢置信,怒道:“你拿旁人搪塞,难道本官见不得燕王?”
他上前一步,逼道:“你们燕军诓百姓说出兵乃为清君侧,难道以为能骗得过我吗?”
程庸压着嗓子,满是威胁,“他一届黄口小儿,若没有内阁的支持,会怎样?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清楚!”
片刻,
副将神色未变,拱手道:“下官愚钝,恕难从命。”
内阁们纷纷不忿,言及燕王弑兄多位,又拿乔狂妄视朝刚伦理为儿戏,乃大不敬之罪。
却没听见,一片纷争之中,那副将轻轻补充,
“殿下吩咐,今日,谁也不见。”
另一边,余府。
鸦黑色袍子的男子斜拎一柄长刀,所经之处,血溅入土三寸,一片萧瑟,伏尸十步。
白日里还热闹的院子,夜里已经真正成了一座炼狱。
男子满身煞气,揪着最后一人的衣领,从齿根里挤出几个字:“她呢?”
“……谁、谁?”
半晌,男子声音喑哑,“你们夫人。”
被拎着衣领子腾空而起之人已经吓傻了,指着后边的影壁,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在、在竹、竹风……”
片刻,空气中陡然升起一股腥臊的味道。
谢恂手背上青筋暴起,半晌,将那人扔到一边。钝声坠地,他恍若未闻。
那余府的下人靠着树干,爬起来。想要逃离这处,却一转身,
院落中的石灯被鲜血染了色,夜风一吹,混着浓郁的血腥气扑到面上。男人眉眼溅上血污,灯影朦胧摇曳之际,恍若鬼魅。
*
进了竹风院。
满院肃杀。
暖阁中,拔步床被喜帐虚掩着,一股冷香从里面幽幽沁出来。帐中女子胸口小小的起伏。
静得骇人,仿佛与外头隔了一个世界。
冬珠低头伫立在旁边。
谢恂垂眸,定定地盯着帐中人。
好半晌,一声轻微的脚步,冬珠立即双膝跄地,“殿下请留步!”
她又快又坚决道:“这是余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殿下战功彪炳,难道却要趁人之危夺臣子之妻吗?”
谢恂眉都不皱,下一秒,寒刃抵上聒噪的脖子,
“不要!”
他一顿,
眼神顺着那道声音转过去,帐中人影有些绰绰的模糊。
梁蘅月也是一惊。她才转醒,闹钟乱乱的理不清,却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便能说话了?
片刻,低下眼睛,安抚道:“冬珠,我没事,你出去吧。”
“夫人……”
“出去。”
“……”
那刀口动也不动,冬珠垂着头,一点一点从刀口下爬起来。
关门。
他一身冷意,人就在眼下,一纱之隔,却不敢上前。
片刻,梁蘅月眼神绕到他面上,声音很淡,“你瘦了。”
谢恂喉结滑了下。
她腰有些酸,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轻轻笑了一声,“殿下不去宫中不去军中,便是为了来臣妇床前干站着的?”
他不置一词。
顿了顿,一阵衣料窸窣的声音,
纤弱莹白的手从里面撩开一侧喜帐,指缝中溢出红纱,
她眉目逐渐在他瞳仁中映出来,鸦色的头发松垮垮挽着,尾部散落在裸着的肩头,最后消失在衣领底下。
领口一看便是临时现拢起来的,因为他的眼神下移,一寸一寸看见了脆弱的锁骨。
在床沿上半跪着,眸子落到他的刀口,“还是说,殿下不喜我已为人妇,打算一并了结了我?”
下一瞬,唇被堵住,
他力道又凶又狠,梁蘅月本就腰酸得难受,此刻没来得及推他,便被他压着躺回床上,
他一手锢住她的两只腕子,扣在头顶,另一只手游走到脚踝,打开,欺身压住她
明明从血泊里淌出来的,身上却没沾染上一丝味道。梁蘅月怔了怔,心里暗骂连血腥气都似乎格外偏袒这人,没想到却被他占了机会,舌尖不容拒绝地顶进她的口中,
被迫软了下来,只好趁他稍稍唤起之时,求饶到:“痛!”
她是真的,腰痛。
谢恂顿住。
目光难得闪烁。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手穿过她的腿后,将她抱坐起来,后腰塞上一只软枕。
呼吸交缠。
梁蘅月偏过头,低着眼睛看向旁边,闷闷道:“你不是在安西城吗,怎么这么快赶回来的。”
他倒没有藏着,大大方方交代道:“安西与京城之间原是山,但若走山中密道,一日便能来回。”
梁蘅月一惊,看着他,“是我们去过的那个?”
他点头。
没想到是这般,她愣了下,一时间觉得世事当真是难料。
误打误撞闯进去的那片怪林,没想到竟成了燕军制胜的关键一招。恐怕余杭和皇后绝对猜不透,明明已经将人“发放”边疆了,是怎么有如天降一般地回来的吧。
只是才感慨不过片刻,她就想到了昏迷之前,余杭的话。
——“他只顾着献媚于圣上,连夜领命出京,却将你一个独自扔在宫里,连求娶你都不求,阿蘅,你真要为他退让至此吗?”
尽管知道余杭意图不轨,却难免不阴阳怪气,
“所以,殿下觉得有密道傍身来去自如,便可尽管把臣妇一个人扔在宫中了,嫁给旁人也无所谓,是吧?”
她有些湿润的唇瓣沾着吮吻过后的绯色,一张一合得很是利落。下一刻,下巴被他把在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