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哭道:“小姐,那可怎么办呐,余大人他绝非良配呀……”
梁蘅月却没什么反应,反倒安慰莺儿,“好啦,其实也有可能,我还没嫁过去就先暴毙了呢?”
莺儿傻眼。
她的小姐这是被刺激疯了吗?
梁蘅月被她逗笑。
她没疯,只是她知道,谢恂不会允许她嫁给别人。她拍拍莺儿的肩,“好啦,我只是开个玩笑。余杭是不是已经到了?你陪我去偷偷瞧上一瞧吧。”
说完,她便直往前面而去。莺儿生怕出了事儿,急忙跟上自家主子。
还是当初那座屏风。
梁蘅月扒着檀木框子,从后头偷偷看他。梁仲平与夫人恭顺地站在下首,上面是宫里头来宣旨的老太监。
那老太监念完了懿旨,梁仲平二人接下跪接旨,直到起身,面上也带着勉强的笑。
梁蘅月看了,不免鼻头一酸。
虽然谢恂最后叫她安心,这事他会解决。她也信他有这个能力。
可是看到父母如此,又联想起自己无能,遭人陷害,心头还是泛起微微的难过。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看不得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
太让她心悸。
待宣旨的老太监离开,梁仲平和夫人坐好,受了余杭的礼。梁蘅月收敛起辛酸,听见外头余杭朗声说了一些会对小姐好啊之类的话。
她抿唇,缓步走了出去。梁仲平见了,急忙道:“快回去,休得无礼。”
梁蘅月淡淡一笑,无所谓道:“父亲,我与余大人既已赐婚,便是未婚夫妻了。况且余大人每多好仗义相助他人,向来是无所谓这他人是男是女的。”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逼迫自己说下去,“我不过想跟大人说几句话,大人不致于介怀吧?”
“大人说呢?”
余杭对她摆摆手,好像没听出来她话中的暗讽,依旧很谦和,“小姐但说无妨。臣一定知无不言。”
前世与今生的场面,在她脑海中不断交织。最终,梁蘅月从齿缝中冷冷挤出一句话:“不知大人要给我什么名分?”
余杭不解:“小姐身份贵重,下嫁给臣,臣喜不自胜,自然应当以正妻之位迎娶小姐。况且皇后娘娘疼爱小姐,也绝不会让小姐、”
“是吗?”梁蘅月打断道。
可是她上辈子即将临盆之时,也是他亲口告诉她,他早在进京之前就与他的“乔儿”私定终身了呢。
都是她看中了他,从他二人之间横插一脚,才致使她温柔懦弱的乔儿在外奔波数年。
梁蘅月闭眼,定了定心神,有些恶毒地笑道:“你知道我身份贵重,而你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这很好。”
她观察着余杭的反应,果然见他眸中闪过一抹愤恨。
这便受不住了吗?
果然明明同样是侮辱人的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是比自己主动说出来,更难以接受吧?
梁蘅月继续,笑得有些残忍:“那么我告诉你,我做主母,断然容不得座下有一片花啊朵啊的,连通房都不许有。”
她顿了顿,体贴道:“刚好,大人亲口所言,并无与其他女子有所纠葛,这一遭便尽可以省了呢。”
第40章 偷偷
四人皆静默了片刻。
余杭先反应过来,他有一秒钟的惊慌,然后强行镇定道:“小姐……放心。”
梁蘅月看着他,笑得讽刺。
还真是忍辱负重啊。若她还是上辈子那个梁蘅月,定要被他骗过去了呢。
梁夫人走过来,搭上她的手,在袖中用力一握,暗示道:“好了,你先回去。”
梁蘅月却没听见似的,从梁母手中抽出自己的,上前一步,
她站着,他半躬身子,
最近的距离,伸伸手便能碰到。
梁蘅月目光落到他后脑上,淡淡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小姐请讲。”
她顿了顿,目光带着些蛊惑,“你我成亲,朝中自会将你视作我梁家的人,我父亲也会尽全力帮助你的仕途,”
余杭身形微动,梁蘅月无声地勾起一个笑,继续道:“……所以,我要你入赘。”
“做我梁家的倒插门女婿。”
余杭下意识直起身子,不可思议地对上她的视线。
连梁夫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上门入赘,在讲究提振夫纲的大晁乃是对男子的奇耻大辱!但凡是还有些气节的男子,哪怕与女方有云泥之差,那也是绝不可能同意入赘的!
梁夫人皱眉,想要阻止梁蘅月,就被梁仲平拉住。
他眼神示意她不要妄动,然后目光深沉地看向二人。
余杭磨了磨唇瓣,好半晌,才一副颇受打击的声音道:“小姐,定要如此吗?”
梁蘅月很决绝:“是。”
余杭重重吐出一口气,问道:“若依小姐所言,我一己之身本就卑贱无惧,可家中还有一个母亲,我十分担忧母亲在细叶城,不能得到很好的照拂。”
他所说的话,和上辈子几乎没差。
那时他也是这么说的,我要将母亲接来。她同意了,却没想到,接来了一个,还有一个接着一个的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
梁蘅月眼神一暗,故意道:“是啊。大人可要想好了,你的母亲生你养你不容易,难道你真的要为了我而抛弃她吗?”
说完,她行礼退下。离开之前,扔下一句,“我言尽于此。大人若要退婚,仅可去退,我不会有一句怨言。”
离了前院。
她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在院墙外头逗留了片刻。
没一会儿,果然看到余杭匆匆而来。
他停在她面前,还有些喘。
梁蘅月笑道:“大人别急,歇一会儿再说。”
好整以暇。
余杭眸色沉沉,看着眼前少女。笑意盈盈,眼白水润而清透,好像永远不会有什么人能够让她慌乱,或是让她伤心。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震惊、为难。
而她只是残忍地抛下她的条件,像一个用直钩钓鱼的渔夫,淡然自若地看着他在两个人的事情中,独自挣扎。
余杭呼吸逐渐平稳,定了定,道:“我可以。”
梁蘅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愿意入赘梁家。”
话音刚落,
少女忍不住嗤笑一声。
梁蘅月没想到,重来一世,余杭的脸皮变得更厚了。
她如此羞辱他,他竟还愿意娶她。
她看着他的面色一点一点沉下去,故意道:“君子为治国平天下,能走终南之捷径,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大人有如此抱负,阿蘅倒真的开始有点点倾佩您了。”
他的眼神如墨一般漆黑,却被睫毛遮了大半,看着不显情绪。梁蘅月等了许久,也未听见他说什么。
她忽然烦躁道:“好吧,那便如此。我先回了,大人自便。”
说完,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影在他视线中,越来越小,直到拐了一个弯,消失不见。
余杭抬起头。
血腥的气味在整个口腔、鼻腔中蔓延。
*
晚膳时,莺儿携着一溜儿小侍女,端一道莲叶羹,一道酸笋鸡皮汤,并一道茄鲞*上了来,道:“小姐尝尝这道莲叶羹,那煲汤的荷叶是今儿皇后娘娘赏的,说是让咱们都感受一下紫菱洲温泉水喂出来的新鲜,同沐皇恩呢。”
梁蘅月低头一瞧,便皱着眉推远了些,不乐道:“看见紫菱洲的东西就烦,你吃了吧。”
莺儿边收那羹下去,边与有同感地悻悻道:“她想要旁人看她与圣上演恩爱夫妻,小姐也只能乖乖去看。真是难为小姐和夫人了。”
梁蘅月在窗下绞着帕子,叹口气,转而道:“不说这个了,我想吃碗糖蒸酥酪*,你去做了来。”
莺儿为难,“小姐,这才三月里,会不会太凉了……”“没事没事,我感觉燥热得慌,别的都没胃口,就想吃这个。”
莺儿只好点头。
梁蘅月叮嘱,“记得要多加些杏仁。”
“是谁又欺负我们小莺儿,让人家晚膳都来不及用,就去给某些人做甜品呀?”
莺儿抬头一见来人,立即红脸,行礼之后逃也似地下去了。
韩厉看着莺儿的背影,笑了笑,然后径自进来内室。
他自以为风雅地撩袍子,坐到梁蘅月对面,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状似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认真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吃糖蒸酥酪了。”
梁蘅月默默不问。
她知道他肯定没什么好话,才不会给他说出来的机会。
韩厉被她空了一会儿,摸摸鼻子,还是忍不住道:“听说你被皇后指给余杭了?”
“那个小中书舍人,《书生贵婿》的真人版?”
梁蘅月:……!
他是故意来气她的吗?
她忍住往他脸上泼一碗正冒热气的鸡皮汤的冲动,没好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厉拉起她的手,“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梁蘅月皱眉,轻易挣开,“我不去。”
最近自己一见到他就没好事!
韩厉撇嘴,故意道:“你不愿见我,但是有一个人,你肯定愿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