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而望向平子，表情颇有些复杂：“你确定要我拿出来？”
平子不住点头：“当然。”
楼淡月抿抿唇, 缓慢将竹篮揭开：“那好。”
平子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还没来得及看清竹篮里盛装着的是什么东西，脸色便陡然一变, 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甚至还嫌这样不够似的，将整张脸也别到一边去。
“楼掌柜, 你这，这......”
楼淡月面不改色，一字一句解释道：“或许你说的那个像沟渠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就是这篮子里吃食的气味。”
平子勉强忍住干呕的欲望，哭丧着一张脸：“楼掌柜, 你这竹篮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呀？”
他哪里想得到，楼淡月那双做出过无数美食的手竟然也能做出像是沟渠才能散发出的味道的吃食来。
“这是螺蛳粉，那是榴莲，”楼淡月说着，分别将两者从竹篮里拿出来，这一举动又赢得平子连连后退两大步，“咳，虽然这个闻起来是臭了那么点，不过吃起来，嗯，味道应当还是挺不错的。”
她不自然地摸摸鼻尖，试探道：“你要不要先尝一口试试？”
平子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勇气去尝。
他急忙摆手，作势要溜，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宋藏的视线悠悠落下来：“离那么远做什么？”
平子简直欲哭无泪：“掌柜的我......”
宋藏一手摇着折扇，朝一边的木凳抬抬下巴：“过来，坐着。”
平子低头瞅一眼宋藏示意的离螺蛳粉和榴莲最近的那个位置，又迎上宋藏不置可否的表情，心里在被熏晕和被掌柜辞退这两个可能选项中权衡一番，脚下微动，最终视死如归地坐到他跟前。
只不过刚一坐下，两股截然不同的异味便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里钻。平子整张脸痛苦皱起，开始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上楼。
楼淡月看着平子的表情，心里也油然生出几分歉疚之意：“平子要是实在闻不习惯这个味道，还是先下楼去吧。”
平子立马将感激涕零的目光投向楼淡月，正想瞟一眼他家掌柜的态度，下一秒，表情忽又变得惊恐万分。
只见宋藏夹起一筷子螺蛳粉放进空碗里，简单吹了几口凉气后，神色自若地吃入口中。
不仅如此，在品尝的过程中依旧面色不改，仿佛根本就闻不到螺蛳粉和榴莲的气味一样。
饶是楼淡月也没想到宋藏对食物的接受度这么高，她第一次面对螺蛳粉和榴莲时，反应几乎跟平子差不多，直到被逼着尝试过一次后才真香。
结果宋藏连吐槽的话都没说一句，就像是他早就习惯这样的味道似的。
楼淡月：宋公子，真正的勇士jpg.
平子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宋藏，语气有些一言难尽：“掌柜的你，这螺蛳粉难，哦不，好吃吗？”
宋藏掀起眼皮，懒懒“嗯”了一声：“好吃。”
平子满脸不相信地扯扯嘴角，心想说要赢得楼掌柜的好感也不是这样胡来的呀，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什么。
然而宋藏又接连吃了好几口，那模样看上去真不像是在说谎。
这样一来，平子竟还看饿了。他咽咽口水，试探性地问：“掌柜的，这粉吃起来真没什么怪味么？”
宋藏像是听到了什么低级问题，奇怪地看平子一眼：“没有。”
平子：“噢......”
楼淡月看出平子的纠结，眨巴几下眼睛，递给他一副碗筷：“平子要不要试试，实在不喜欢也不用勉强自己。”
平子迟疑地将碗接过来，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后，终于颤着筷子夹起一筷来。
唔，虽然闻着臭，但细细一看，这粉白净滑亮，再加之是出自楼淡月之手，他家掌柜的看上去也吃得那般香，应当不会难吃到哪儿去吧。
秉承着这样的心理，平子屏住呼吸，将粉嗦入口中。
等等，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平子试着嚼了几下，眼前忽然一亮。
没想到这螺蛳粉闻起来不怎么样，入口却香得不行。
粉被楼淡月煮得极软，吃起来滑软爽口。汤汁不知是用什么熬制成的，清而不油，香而不麻，风味酸辣咸鲜，恰恰适合平子的口味。
满碗配菜里，花生腐皮酥香，笋条木耳酸脆，就连青菜和黄豆芽也完美汲取了汤汁的浓香，满口留香，直叫人欲罢不能。
楼淡月一手托起下巴，看着平子嗦粉不停的模样，偏头问：“味道如何？”
平子着急着吃，只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比了个大拇指，口齿不清道：“真香！”
果然，只要是楼掌柜出品，看上去再不济的吃食肯定都是上乘美味。
那一碗螺蛳粉很快就见了底，平子顶着宋藏似笑非笑的眼神，连汤汁都端来喝得干干净净。
他胡乱抹一下嘴，余光瞥见桌上那一盘名为榴莲的果肉，直觉这榴莲的味道也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
结果不出他所料，明明果肉递到嘴边时，散发出来的味道依旧让人难以忍受。
偏偏愈嚼愈香，味道甘甜醇糯，隐隐约约能闻见一缕清香，口感同楼淡月先前经常做的奶油相差无几，绵软可口。
相比起平子狼吞虎咽的吃相来，宋藏看上去则更加温文尔雅一些。
他咬下一小块榴莲，品过味道后便问：“楼掌柜可是打算在淡月超市里上这两样吃食？”
楼淡月迟疑地点一点头，表情难得有几分纠结。
“我先前倒是有过这样的打算，不过转念一想，食客们不一定闻得习惯这个味道。就怕不仅吸引不来新的食客，说不定连原先的常客也不敢登门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宋藏一样，在面对螺蛳粉和榴莲这两大“毒器”还能神色自若，吃得旁若无人的。
平子则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若不是有宋藏这个先例的话，估计他到现在都不敢碰这两样吃食。
宋藏微微垂下眼睫，沉默片刻后，复言道：“楼掌柜说的这个问题，我倒有一个解决办法，只是要看楼掌柜你愿不愿意了。”
*
翌日。
楼淡月在“免费赠送吃食”的木板旁边多加了一块木板。
李玉认不全上面的字，疑惑问道：“楼姑娘，你这木板上又写了什么东西？”
楼淡月挨着挨着念给她听：“淡月超市新品——螺蛳粉、榴莲，价钱公道，味道极佳，有意品尝者请于超市打烊后前往渠汉街尽头拐角处楼家购买。”
昨日宋藏建议的便是这个法子。
既然不适合放在超市里售卖，不如让心动的食客到楼淡月的一进小院前去买，这样既不用担心会影响超市的生意，螺蛳粉和榴莲也能找到门路销出。
李玉却越听越糊涂：“既然有了新品，为何不带到超市来卖，立架上不是还有空闲位置么？”
楼淡月自然不可能直白地告诉李玉是因为新品的味道太难闻了，她摸摸鼻尖，随口搪塞过去：“你若是感兴趣，待超市打烊后一同跟我回小院便知道了。”
不得不说，选择这样的方式，反而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除了李玉有这样的困惑以外，淡月超市的常客们也很是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吃食还必须到楼淡月家里去才能够购买的。于是纷纷等到超市打烊，跟着楼淡月一同前往小院。
楼淡月看着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实在没想到愿意尝试新品的人有这么多。
她摸摸自己的良心，纠结道：“各位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回的吃食可能不太符合大家的口味。”
林旭走在最前面，听到这话哪里肯信：“楼姑娘你可莫要谦虚，你的手艺有多好，咱们还有不清楚的么？”
“就是就是，‘楼掌柜出手皆为精品’这句话大家都能够倒背如流了。”
楼淡月：“......”
那就别怪我了。
等到了一进小院门口，楼淡月转身将众人拦下。
“各位想先试哪样吃食？螺蛳粉二十五文一碗，榴莲十文一块。”
“我要一碗螺蛳粉。”
“先来两块榴莲尝尝。”
“我两样都各要一份。”
......
楼淡月表情复杂地让李玉一一记下，推门进到小院里。
“劳烦各位在外稍等片刻。”
话说回来，现在考虑一人发一个口罩还来得及吗。
第32章 032
楼淡月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擅自进入院里, 食客们便守在大门外面，等得几乎是望眼欲穿。
“你们猜，这螺蛳粉和榴莲该是什么味道？”
“别的不用多说, 反正闻起来肯定香极了。”
“就是呀，真羡慕林公子, 他可是咱们中第一个能够尝到美食的人。”
林旭排在队伍的第一个, 好不容易听见“吱呀”一声, 就见楼淡月端着木盘从门后走出来。
他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地搓搓手掌, 一句“楼姑娘你可算是出来了”正要脱口而出, 在闻见迎风飘来的味道后又梗在喉头。
一定是他的鼻子突然间出问题了, 不然这种怪异的味道怎么可能是从楼淡月手里的美食飘出来的。
对，肯定是他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