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面出来的梁又钊见外面这两人良久都没和他说话,也不主动问修什么,反而找来扳手自顾开始忙活。
他的铺子,向来是客人抱着东西上门,直言修什么问题在哪儿,然后掏钱走人。
他低着头边等边干手里的事,放以前遇见这情况,他早撂挑子进屋了,如今明白些人情世故,却还是不会主动开口。
不知过了多少,钱婶独身走到梁又钊面前,隔着窄窄的柜台,她一脸谄媚殷切地笑问:“梁家小伙,给你介绍对象要不。”
按理,接下来她就要开始介绍人家姑娘的优点,可没等她开口,梁又钊沉着脸,漠然抬起看向她,冰凉凉吐了两个字:“不要。”
他这一声不要,直接堵着了钱婶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她带人相看几十年,这场面还是见过的。
她继续搭话:“你瞧你这小子说这话,哪能不找对象呢,以后不娶媳妇了?你放心,婶给你看的姑娘绝对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好姑娘,你……”
话没说完,梁又钊抬头,深不见底的黝黑瞳眸写满了不耐烦,隐约有种她再讲下去就把她扔出去的厌恶,生生吓软了腿。
钱婶走街串巷,还没听人说修理铺这小孩脾气不好啊,大过年犯什么霉头。
她刚要开口,只见联通内外间的小门走出个俏生生的白净小姑娘,一双大眼水嫩嫩,就像夏天最大最甜的葡萄般勾人喜欢,小鼻子小嘴无一不是恰到其处的美。
温善善写完了作业出来走走,还以为来人是要修东西的客人,客气的礼貌一笑。
就是这一笑,直接让钱婶的注意从梁又钊转到温善善。
温善善很少独自出门,加上上学缘故,钱婶没见过很正常。
钱婶咧嘴拉起一个大大的笑,套近乎拉过温善善的手,问:“小姑娘长得真俊啊,多大了,相看人家了没有啊,婶这里认识不少俊小伙……”
梁又钊手里的扳手直直落到桌面上,发出不小的磕碰声。
他面色愈发阴沉,含了冰霜的双眸死死盯住钱婶的手,皱出川字的眉横生,他直接赶人:“出去!”
这一声大吼,除了吓到钱婶和温善善,站在门口的妇人直接变了脸色退步出铺子,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开门做生意哪有赶人走的道理,温善善瞪梁又钊一眼,让他不要说话。
“婶婶是来修东西的吗,他平常不这样的,您别见怪。”
她尽力和她搭话,缓解这尴尬的氛围。
梁又钊立马敛起戾气,变得纯良无害沉默寡言,低头继续手里的事。
钱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色很快恢复如常,但不得不说,刚刚那一瞬,她吓得腿都有些发软,生怕梁又钊真把她们赶出去。
钱婶拍拍温善善的手:“小姑娘不错的哇,小伙子太凶,你和他什么关系啊这么听你话。”
温善善转身,对上梁又钊莫辨的神色,对钱婶一笑:“我是他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善善:我是她妹妹(星星眼)
狼崽:……再说一句试试(咬牙切齿)
有情人终成兄妹,哈哈哈哈哈
第64章
“妹妹……妹好的啊,定人家了没啊,小姑娘趁着好年纪一定要早点看婆家,回头年纪大了就不值钱了……”
钱婶说的殷切,好似真的实心实意般在为温善善考虑。
温善善抽回自己的手,客套笑答:“我还在念书,家里先不考虑这些,大过年的婶婶还有事吗,没事我们就先进去了啊。”
温善善也算是听出了她的心思,她掩唇偷偷问:“你想结婚吗?”
梁又钊侧身弯腰听她说话,然后站直定定摇头拒绝。
“我不知道,我没有。”
他之前压根不知道这事,他……也没想过找人说亲。
那就好。
既然梁又钊不愿意,温善善拉着梁又钊的手径直向里走。
她也觉得现在还早,梁又钊才十七岁,哪里到可以成家的年纪,放现代也不过是个高中生,成年都不到,哪里担得起一个家庭。
再说她,今年过完年不过十五岁,但这年代都觉得姑娘要早点嫁人,然后一辈子拘泥于一个院子一方灶台。
温善善是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怎么可能赞同,幸好温家开明,温爸也从来没这样想过。
她话的委婉,却也是实打实的在撵人。
钱婶本就是打着介绍对象的主意,哪里有什么正经事,见两人不待见她,哼声一撇嘴。
一个两个不知好歹的小鬼,以后有本事别找她,真是晦气,新年第一庄就没拉成。
还妹妹,妹个鬼,长得一点不一样,哪家倒霉男人娶这么个玩意,偷人还生俩孩。
见的人多,遇见的肮脏事也多,一碰到自己不顺心就把人往坏处想。
钱婶扭着腰,瞧着这铺子,嘴里不住嘀咕。
就一辈子修吧,修到死也就这一个铺子,有个鬼用,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等人离开,温善善才从里面探出头,老妈子样操心,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头发:“下次她再来你不要搭理她,要是她再说这些,你直接骂她。”虽然她也不会骂人。
梁又钊这二年长高不少,顺势弯腰耳朵靠近更方便她。
听完钱婶的话,他面上如常,心里却生出异动。
温善善只当他听进她说话,勾起唇角扬起笑容。
真乖。
哪里还见一点小说中反派暴戾的模样,这样真好。
一连七八天,温善善都跟着梁又钊到店里,街上也渐渐散去年味,街上的店逐渐都开了张,铺子里来修东西的人也越发多。
元宵将至,在外的温爸和温央一直没有回来的消息,温善善不时在巷子口张望,次次失望而归。
往年元宵,他们坐在一起包汤圆,今年破天荒的就只要他俩了。
为了过节,梁又钊下午三四点就关了铺子,两人又在街上顺手买了盒小烟花棒。
就算只有两个人,过节的氛围还是要有,俩人到家就开始和面包汤圆。
温善善不爱吃芝麻馅,偏爱实心馅沾白糖,梁又钊向来随意,故而今年只包了两人份的实心汤圆。
吃汤圆为团团圆圆,最后剩下几个,两人为了不浪费匀着分了。
晚上吃的多,可不得出去消消食。
温善善藏着心思站在院门口看玩闹的小孩,面露钦羡。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无忧无虑,他们会有什么烦恼呢。
触景生情,总是不自觉想的多。
也不知道爸爸和大哥找到二哥没有,若是一直没有……他们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都十几天了,一点消息没有,总不能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温善善不能想象再失去两个亲人之后的日子。
脑子里一旦有了不好的想法,总是忍不住越想越多。
就在温善善愈发纠结即将陷入困境时,眼前蓦地出现一束闪闪的亮光,炸开的火光在夜空一点点燃烧,小小一团却很耀眼。
梁又钊在院子里就察觉到她的丧气,点上烟花棒送她面前想哄哄她。
他小声叫了句善善。
黑漆的夜晚,那一抹不同于灯光的照亮成了夜空特殊的存在。
梁又钊把手里烟花棒递给他,自己又点燃一根,比划着在空中不知道写了什么。
附近的小孩也觉得新奇,跟着跑到温善善面前看大哥哥手里的烟花棒。
可能是人声感染了,温善善收起沮丧,从盒子里抽出几根,给小孩一人分了一根,点着一个之后传者点燃其他根。
幽深的小巷霎时因为这一簇簇的光点变得温暖,身旁小孩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欢乐。
说笑逗闹,小孩们拉着手绕着温善善和梁又钊转圈,一整晚的阴郁在顷刻散去,温善善重新拾起欢笑。
不管幼不幼稚,两人同邻居这些小孩玩了许久。
一直到夜深街上没有灯,各家大人喊自家小孩回家睡觉,温善善和梁又钊才反身回到院子。
又一天过去,温善善和梁又钊道句早点睡后准备进屋。
刚开门,就听见他在身后温柔叫了声善善。
“不要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能做的不多,唯一能且肯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
这些天的担忧在这一瞬崩溃,眼泪像止不住的潮水从眼眶冒出,温善善一直擦却这么也擦不干净。
过完元宵,温善善很快就准备开学了,因为温爸和温央一直没回来,温善善吃完早饭锁上大门,一天天期待他们回来又落空。
又过去几天,温善善放学回来,远远看见家里大门敞开,匆匆跑进门,只见温爸和温央在小平屋烧锅做饭,升起的炊烟飘向远方,家里再看不见其他人。
温善善已经猜到结果了,却还是泛起泪花,情不自禁染上哭腔哽咽着糯糯喊了爸爸和大哥。
温久山和温央见到温善善的瞬间也红了眼眶,一走二十几天,他们一边找温路一边担心温善善在家过得好不好。
眼看确实比之前清瘦了些,以前还带点婴儿肥,如今都不见了,但人是健康的,这比什么都强。